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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舢板朝着官船去了,所有人都在翘首以待。
林淮生也瞅见了这艘孤零零的小舢板,猜到了是水匪派来的信使。
“放下缆绳,让他上来。”
一个敌人,听听他说什么也无妨。
就算他是吕布再世,也得告诉他一声,布,你给我趴下。
作为谈判信使的原青木堂老大,攀着缆绳爬上了大船。
刷,十几只火枪就瞄准了他。
“诸位军爷,不要冲动。一个月就2两饷银,不值得拼命。”
“你是来干嘛的?”
“我是来谈买”
他的话说到一半,愣住了。
因为他瞅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刘阿坤。
熊一样的身躯,官衣特别不合身,就像是偷来的衣服。
当初受范家所雇,为了3000亩桑田打的那一仗,就是被这个家伙冲破了圆阵。
而且,这家伙还捡了铁鞭,满地追着砸人膝盖骨。
一瞬间,他的寒毛就竖起来了。
吾命休矣!
而这种古怪的反应,也落在了林淮生的眼里。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明白了。
“青木堂!”
“存菊堂!”
砰,林淮生抬手就是一枪。
青木堂老大胳膊中弹,飙血。
但不是躯干位置,所以他还有行动能力。
狠狠的撞开一个绿营兵,从船舷跳湖了。
扑通,激起巨大的水浪。
贡山岛的水匪看愣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刚登船,就跳水了。
难道,这帮官兵喜欢兔儿爷?
把武力值强大的同伙给吓到投湖自尽?
不过,他们很快就明白了。
因为,接二连三的火枪射击声响起。
船上的众人,对着水面影子疯狂射击。
水面涌起了鲜血,一股股的。
一具尸体,也飘了上来。
西北的汉子,水性不好,潜的深度不够。
如果换了水猴子,怕是他一口气扎到湖底慢慢遁。
管你几十只火枪集火射击,也休想伤到自己。
水的密度是空气的八百倍。
子弹最多能打到水下1米,动能就消失殆尽了。
林淮生还是不放心,捡起一柄鱼叉。
对着尸体狠狠的掷了过去,噗。
这下终于放心了。
胡把总跑到船舷,看了一眼。
大声下令:
“重新装填,船靠过去。”
所有人这才忙着重新装填,刚才太乱了,没搞清楚是咋回事就跟着射击了。
大船朝着贡山岛码头,冲了过去。
水猴子一帮人这才明白,官兵没打算放过自己。
他抽出大刀,怒吼一声:
“弟兄们,上船,咱们和官兵拼了。”
一群人乱糟糟的登船,把各种碍事的货物往水里推。
风帆,也开始升起。
胡把总走到林淮生旁边,问道:
“怎么回事?”
“军师的老仇人了,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
“哦,那没事了。”
装填完毕,一群人纷纷蹲在船舷后,等待着进入射程。
胡把总则是大声的吆喝着:
“从现在开始,不许随便开枪。”
“无令开枪者,杀。”
“把伱们的手指,都给我离开扳机,放在护圈外面。”
一些紧张过度的人,这才照办了。
打仗和练习是两回事,心理感受完全不一样。
平日里熟悉的动作,在打仗时也会出错。
想克服这一点,只有一个办法,多闻硝烟,多杀人。
两艘水匪的船,一前一后过来了。
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胡把总才大吼开枪。
水匪们倒了大霉。
船上木屑横飞,鲜血四溅。
这么近的距离,火枪的威力有些过剩。
击中了就是一个大窟窿,人立即丧失战斗力。
火枪手们忙着装填,少数人还有第二支枪连续射击。
第二艘船上的水匪,终于等到了机会。
4个手持长刀的水匪,跳帮厮杀。
不过勇气可嘉,效果却无比拉胯。
2个人在刚落到甲板时就被火枪轰倒了。
1人在跳帮途中失手,挂在了两船之间,被挤成了二维人。
另有1人落在甲板后,一个翻滚,就往空旷的船尾跑。
恰好遇上了小五。
火光一闪,人就直挺挺地倒了。
小五塞的是铁砂,近距离打人都不要瞄准。
胡把总过来瞅了一眼,拖着尸体扔下了湖。
大船调转了一下方向,继续追击敌船。
火枪的射击,陆续响起。
不时有惨叫,求饶。
最终,水猴子的人投降了。
他们绑了老大,跪在甲板上,把风帆砍断,这是标准的投降动作。
胡把总派人接收了降船,又拖到滩涂边。
让这两艘船冲滩搁浅,以防万一。
然后把俘虏带到了岸上,慢慢审问。
审问的主题就两点:
钱财,和秘密!
惨叫声,吓的岛上的鸟类纷纷飞走。
船上搜索发现了3000多两碎银,还有一些首饰。
岛上房屋里,都是些不值钱的粗笨家什。
很遗憾,并没有传说中的藏宝山洞。
5个俘虏,很快就只剩下四个了。
刘阿坤这货,下手总是没轻没重的。
说是敲人家膝盖骨,结果一棒子下去。
反向弯曲了90度,当场死亡。
于是,被赶去负责搬运东西了。
水猴子,已经变成了血猴子。
他把自己知道的事,一件件的往外吐。
太湖四十八岛,竟然半数都是匪巢。
沿湖各州县,处处有水匪的销赃窝点。
幕后多是世家大族,官绅老吏。
胡把总听的心惊肉跳,感觉自己捅了马蜂窝。
他心虚的看了一眼林淮生,却发现此人很淡定的在啃卤猪蹄。
看样子,是上船前就带着了。
“好吃吗?”
“好吃。”林淮生边说,边掏出第二个猪蹄。
胡把总心中郁闷,你不分给我一个尝尝,我怎么敢相信猪蹄真的好吃呢。
不爽的问道:
“这些口供,直接交给知府大人吗?”
黄四在一边,突然插了一句:“不能交。”
两人齐刷刷的望着他。
“我的意思是,赶紧派人问一下李大官人,哪些要删除的,肯定不能就这样交上去。”
“好。”
于是,林淮生派人划着小舢板上岸,拿着口供去请示李郁。
贡山岛,距离最近的陆地,仅有5里。
不过上岸后,回到李家堡还有几十里路。
黄四在衙门待久了,知道世上的事不能非黑即白。
一定要给自己留出转圜的余地。
关键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用于利益交换。
毕竟,通匪的事说出来不好听,而且是触犯了官府的忌讳。
不过,这活口也就不能留了。
水猴子,果然不能上岸。
被掩埋在了贡山岛的滩涂边,太湖亡灵又增加了一个。
百里外的三山岛。
此时杀声震天,枪炮齐鸣。
官兵的30余艘战舰,和海龙王的船队展开了激战。
施令伦没料到的是,海龙王的反应竟然如此迅速。
山顶的瞭望哨,在十几里外就发现了官兵战船,三声铳响发出了警报。
随后,是一直待命的水匪们快速登船,升帆。
出港,和自己展开了水战。
弓箭,标枪,打的有声有色。
不过,仅有一门铜炮,还是虎蹲炮。
太湖协的两艘主力炮船,冲进了敌阵。
“开炮。”
装备15门炮的这种战船,已经是内河水战的霸主。
一顿齐射,两艘水匪船就燃起了大火。
施令伦阴沉的脸上,这才露出了少许的微笑。
“传我将令,让右营的小崽子们登岸,掏他的老窝。”
“左营和中营的弟兄们,跟着本将,慢慢的玩死这帮水耗子。”
施令伦的坐船,很快通过旗语传达了军令。
右营的5艘战船,开始脱离本阵。
绕到了战场的一侧,开始靠岸。
很显然,太湖协早就得到了情报,此处可以靠岸。
大船没有搁浅,靠到了距离岸边仅有2米的地方。
然后,放下了缆绳,兵勇们开始登陆。
涉水走几步,就踩上了滩涂。
脱掉靴子的右营游击,抽出佩刀,大吼:
“弟兄们,跟着老子,掏他们的老窝。”
“抢钱,抢粮,抢娘们。”一片欢呼,嚎叫声里透出了嗜血。
谁都知道,这是肥差。
匪巢有金银、有匪眷,还有女子。
总之,危险不大,妙处不少。
人人都是吕布再世,冲锋在前,生怕落在后面喝不到汤。
很快,村子里就冒起了黑烟。
到处是惨叫求饶,还有女子的绝望尖叫。
清军剿匪,是不分青红皂白的。
将遇到的所有人,全部杀掉,哪怕是百姓。
三山岛的黑烟。
很快让正在激战的海龙王麾下,军心不稳。
有家眷的人,想要回援。
稍微有点理智的人,都知道只能硬着头皮杀出去。
有些船,开始出现了混乱。
海龙王也发现了不对劲,敌我差距太大。
他虽然是太湖协的逃兵,却不知道原来水战可以这样打?
老东家的两艘炮船,横冲直撞。
打断了自己多次想跳帮作战的意图。
用远程兵器厮杀,己方太吃亏了。
弓箭,火枪,火炮都远远不如官兵多。
他依仗的是麾下兄弟不怕死,敢靠上去跳帮肉搏。
但是打到目前为止,只跳帮成功了一次。
杀伤震泽县官差30余人,砍断了桅杆。
甲板上的肉搏战,靠的就是血勇。
海龙王的部下,用短刀,短矛,飞斧,石灰粉,打的船上官差纷纷跳湖。
跳进湖里,未必淹死。
周围都是自己人,有很大生存概率。
但是待在船上,和这帮疯狂的水匪拼刀子,十死无生。
施令伦在千里镜里,都看见了。
他失去了耐心,希望速战速决。
不停的开炮,打的可都是银子。
火药很贵的,铁球也是很贵的。
“擒贼先擒王。”
“上纵火船。”
海龙王的坐船不大,只有200料。
但是非常坚固,龙骨和排骨架都是用的数百年巨木。
火炮打上去,只是一个窟窿。
并不像其他船只,挨上一炮就剧烈摇摆。
再挨上两炮,就几乎散架了。
民船和战船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施令伦懒得搭理那些废物点心,指挥手中的主力战船围攻匪首。
两艘小型舢板,满载引火材料,在上风向驶出。
船尾各有一个绿营兵,举着火把。
他们是死士,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那种。
上船拿5两,死了拿50两,若是成功烧毁敌舰,无论死活都赏100两。
绿营兵日子过得不好,所以很多人乐意赌一把。
反正贱命一条,死了造福家眷。
活了大醉三天。
清军的勇气,也是“薛定谔”式的。
勇起来,遇上吕布也敢瞪眼睛。
怂起来,一夫领跑,万夫竞跑。
施令伦冷漠的看着纵火船,已有一艘偏航,人被射杀。
另外一艘,带着大火,撞在了敌船尾部。
清军齐刷刷的呐喊,欢呼声震耳欲聋。
纵火船的前端,是锋利的铁刺。
一旦撞击敌舰,就不会再分开。
大火,慢慢的引燃了敌舰。
水匪们知道大势已去,纷纷跳水。
“击杀残匪,不留活口。”
“捉拿匪首,死活勿论,赏40两。”
清军蜂拥而上,把湖水搅成淡红。
长矛,弓箭,火枪,不断的对着落水之人下手。
呼,施令伦松了一口气。
远处观战的马忠义也松了一口气,摘下了头盔。
这种天气穿一身棉甲,汗就没停过。
百里之外的李郁,也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终于能安心了。
从此,世上再无青木堂。
残余的三人,全部成了太湖鱼虾的肥料。
而那口供,他草草挑了一遍。
把一些他觉得不宜公布的口供划去了。
让人重新誊写一遍。
至于说手印,随便找几个人按吧。
反正我大清司法清明,从不冤枉一个坏人。
“你辛苦一趟,骑马速速回去。”
“告诉林淮生,向主力船队靠拢,寻找时机打黑枪。”
李郁觉得自己的杀心越发重了,一言不合就想灭人全家。
方捕头,老熟人了,也是老仇人了。
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干掉比较稳妥。
张有道戏谑说自己是曹操,那就学一回曹丞相的作风吧。
根据府衙内部人士透露,方捕头在出兵前一日曾被马忠义召见过。
密谈了半个时辰,无第三人在场。
当晚,方捕头就购买了30口大箱子,提前赶到了胥口镇。
还雇佣了一艘带蓬的船。
李郁揣摩,他是帮着马知府运输战场缴获财物的。
马忠义虽然忠于大清,但是并不影响他贪财。
这两者一点不矛盾!
在大清官场,离不开迎来送往这一套。
既然他是想敛财,那必定会提前运走。
否则,和主力船队一起走,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临行前,李郁向林淮生再三叮嘱了。
择机干掉方捕头那艘船。
连人带船,全部沉入太湖。
顺便,借着这个机会,让所有人纳一份投名状。
日落时分,夕阳西斜。
三山岛,也安静了。
码头附近的水域,到处是尸体。
在浪的冲刷下,有节奏的摇晃着。
马忠义的坐船来了,水手们用竹竿拨开尸体,靠岸。
他是文官,自然要有文官的矜持。
等岛上的匪眷全部死光了,他再上岸。
这样一来,就不容易被人弹劾一些奇怪的罪名。
可以接受结果,却不能接受过程。
翰林院那帮人都是重度人格分裂。
“老爷,这位施将军的麾下都是些虎狼兵。”家奴刘路在一边小心的搀扶着。
“唔,兵勇就当如此。”
马忠义上岸才走了两步,就看到了一具尸体。
拐弯再行几步,石阶上又是一具尸体,还是个小娃娃的。
他心生厌恶,唤来了一个绿营兵:
“去,告诉施副将,把尸体都处理掉。”
“夏日炎炎,到了明天就得臭死。”
“嗻。”
绿营兵一溜烟的跑了,留下一串血污脚印。
太阳落山了,一溜火把。
三山岛远离陆地,夜晚若是没有月色,当真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围着篝火,
兵勇们三五成群,聊得兴高采烈。
无非是这一趟能分多少赏银,还有杀了几个人。
遗憾的是,岛上的匪眷实在太少了,年轻女子还不到20个。
一个头上裹着布的伤员,正在眉飞色舞的讲他的遭遇。
“我就知道,肯定有人躲草垛里。”
“他们都去屋子里找人,我拿着长矛挨个捅草垛。”
“里面真躲着个匪眷,是个女的,长得还不错。”
一群丘八顿时乐坏了,催着让他赶紧讲,别卖关子。
头部受伤的丘八正要开口,被旁边一人先揭穿了。
“他扔了长矛去抓人,被那个女匪眷一砖头拍在脑门上,打了个血葫芦。”
“后来呢?”
“那女的想跑,咱们施将军正好路过,一箭就射死了。”
“哎。”
一群人摇晃着脑袋,直呼可惜。
施令伦和马忠义,按照事先约定。
将三山岛分为了两半,各自派兵搜罗财物。
而匪村,则是均分。
马忠义对此没有异议,毕竟还得靠太湖协这帮丘八冲在前面。
不把银子给足了,下一仗怕是要磨洋工。
次日清晨,一艘船悄悄的离开了码头。
船上是方捕头,和他手下的几个心腹亲信。
乌篷下,那沉甸甸的木箱里,都是金银珠宝。
按照马忠义的吩咐,将这些送到一家钱庄,存起来。
方捕头很高兴,能为顶头上司做些私事。
这就说明,上司信任自己,没把自己当外人。
未来可期!
湖面平静,几乎没有风浪。
船航行的很平稳,站在船头非常惬意。
“老大,咱们这一趟不会遇到水匪吧?”
“乌鸦嘴,滚。”
方捕头没好气的骂了一声,不过他的眼皮也有点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