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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荒唐的是,钱棨居然来索要“维格堂”的牌匾。
说这是他的题字,原来是挂善堂无所谓,现在李郁鱼肉乡里,他愿意归还润笔银子,前提是拿回他的字。
李郁当然不愿意了。
干玩笑,这位姓钱的仁兄,马上要连中三元了。
到时候,这牌匾可值钱了。
休想和我撇清关系!
凡是拿我银子的人,日后都得十倍奉还,或者拿命还。
一顿撕扯骂街,钱棨悻悻而归,到处骂骂咧咧。
因为李郁提出了一个条件。
想索要牌匾可以,赔我1万两名誉损失费。
我维格堂的名声,何止万把两银子。
不服,你可以武力诉讼啊。
“我前些天突然回忆起来,还有一法可制硝,设硝田。”五叔突然开口了。
李郁狂喜,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硝田?莫非硝石还能种植不成?”
“我也没亲手做过,只是我父亲在世时候的一个设想,听起来还有些荒唐。”
“无妨,试试就知道了。”
上方山,一处谷地。
因为山体,和树木的遮挡,这里几乎晒不到阳光。
按照五叔的吩咐,先是挖坑。
四四方方,在深坑底部和四周用三合土粘合砖头铺设一层,和土壤隔绝。
像个游泳池。
然后,在池子里铺洒了一层细沙黏土,干草,还有一层草木灰。
李郁是美术生,懂艺术,不懂化学。
五叔也讲不出为何,其实是营造一种弱碱环境。
之后就比较重口味了。
捞起来的鱼虾,人畜尿液,全部洒下去。
正好靠着石湖,靠水吃水,捞鱼虾方便的很。
数天后,此处的气味就让人作呕。
五叔说,他父亲曾经强调过几点,硝田不能照射阳光,不能干燥,还要通风,也不能太冷。
偶尔洒一层草木灰,还有洒水。
接下来,就是交给时间!
坑壁,还有草木灰上,慢慢形成了青白色的硝土。
注,硝田法,实际上需要挺久时间,才能最终形成硝土。小说情节需要,淡化了时间过程,请理解。
刮下来收集起来,还需要进一步的提纯。
就成了可以用于制造黑火药的硝石了。
李郁欣喜若狂,在看到成品的那一刹那。
他觉得,又打开了一扇大门。
而且,他还创造性的把硝田和盐碱地结合了起来。
为了不被人当成疯子,引起太多注意。
他只是把一两亩隐蔽的撒了盐的田,做了实验。
把麦秸稻草切碎,埋入土层。
在表面挖坑,不深,隔几十厘米挖一个,灌入石灰水。
把硝田那边的土洒下去,再灌入人畜尿液。
最后一步,在土壤表面盖上一层稻草。
目的是遮蔽阳光的直射。
实验的结果,让他大喜。
从坑壁上刮出了薄薄的一层青白色晶体硝土。
某种意义上说,硝田其实是茅厕墙壁刮硝土的人工升级版。
李郁郑重的在本子上记下了几行字:
硝田制备的几个条件,避紫外线,潮湿,弱碱,植物纤维和尿液。
最后,把硝土和草木灰,按照三比一的比例,泡水。
架起大锅,三次熬煮后形成的锅底结晶体,就是纯正的硝石了。
“尝一口?”
“啥味?”
“有点辣,属于硝石的上品。是这味儿就对了。”
五叔咂了咂,意犹未尽,陶醉在科学的世界里。
旁边的几人,有点反胃,但是忍住了。
“别光听我说啊,都尝尝。”
“上品是辣味,中品为苦味,如果是其他味儿,就是劣质品。”
硝石在黑火药中,占比超过7成,所以李郁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这玩意,消耗量太大。
能自制,省去了多大麻烦。
多次试验后,他发现,一亩地大概能出一千斤硝土。
这个产量,倒是比粮食高。
回到堡内,李郁就召开了骨干分子会议。
参会者有杜仁,范京,林淮生,刘千,张铁匠父子,赖二,小五,杨云娇。
众人奇怪的瞅了一眼杨云娇,觉得她一个女人出现在这里,有些古怪。
不过,她掌管了劳动队数百人,也算有不小权力了。
更何况,三合土的制备,也是她负责的。
“诸位大兄弟,五叔的硝田试验成功了。”
“我准备推广开来,但是这事需要保密,不许闲杂人等靠近咱们的硝田。”
“军师,咱们准备搞多少亩硝田?”
“先上50亩吧。少了不够用,多了怕守不住秘密。”
众人议论纷纷,心算了一下。
一亩地产硝土1000斤,再提纯后就仅剩了50斤硝石结晶体。
但是好在可反复出产,像割韭菜一样,一茬一茬的。
“军师,这倒是个好方法。咱们有地有人,可以源源不断获得硝石。”
“是啊,还能节约不少银子。”范京掌管采买,对节流非常敏感。
“奴家觉得,其实也可以卖出去,硝石是俏货。”杨云娇来了一句。
李郁愣了一下,觉得这有点冒险。
自产硝石,还是得保密。
“接下来,就讨论一下如何保密吧?”
经过半个时辰的激烈讨论,最终拿出了决议。
将硝田选择在西边,远离官道。
周围不靠近河流,防止被经过的船只发现端倪。
将李家堡的恶霸名声,再次发扬光大。
让周围百姓,避而远之,闻李丧胆。
大清朝的百姓胆小怕事,只要把名声打出去,他们就会绕路走。
制备硝田,需要大量人手。
这个人手只能从劳工队里抽调,不能动用李家堡的武装力量。
但是,劳工队的忠诚,还是个问题。
杨云娇说,她不能这些人会不会起告密的心思。
“军师,我有个想法。”一直没发言的小五,突然开口了。
“那21个孩子,让他们负责。”
李郁思索了一会,觉得这还真是个办法。
制备硝田不是重体力活儿,这些少年能够应付。
而且李家堡是他们唯一的依靠,没理由捣乱。
不过,
“怎么是21个?我明明带回来23个人。”
“死了2个,饿的太狠了。”
“哦。”
李郁默然不语,虽是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没事,军师别伤心。”
“嗯。”
“厨房看他俩撑不住了,临死前给他俩各做了一碗肥肉。”
“吃了?”
“都吃光了,一口汤也没剩。饱死鬼到了下面,也高人一等。”
“哦对了,他们还说对不住老爷您,浪费了您的银子和肉。下辈子再给你做牛做马。”
小五说的很平静,李郁差点泪奔。
本以为自己的心肠已经够硬了,原来还不够呐。
江南的风沙,有点大。
商议完了,就照办。
赖二匆匆去府城采购了十几口大锅,用作煮硝。
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
刘阿坤带着几个纹身大汉,骑着马开始了表演。
赤膊,手持棍棒。
在距离李家堡最近的几个村庄寻人滋事。
看到大姑娘小媳妇,就凑过去拉人家喝酒。
看到年轻汉子,就吹胡子瞪眼,表示你瞅啥?
看到闲聊天的大妈,就凑过去问人家姑娘嫁人没,女婿死了没。
往李家堡方向遛弯割猪草的村民,被骑着马的刘阿坤追着打。非得说人家是偷东西的。
必须自证,证明不了就拉去见官。
吓得几个村民,回去后大病了一场。
很快,李家堡迎风臭三里。
附近村的人,不敢往李家堡方向多走一步。
李家堡就好比阎王殿,刘阿坤就是小鬼。
李郁,自然就是阎王本尊了。
“李阎王”的名号,竟是传遍了府城。
大嫂听了,都直皱眉头。
本想上门劝阻人要向善,却被乌鸦极力阻拦了。
不过,李郁在一府三县的官吏当中,口碑愈发的好了。
大官人仗义疏财的名声,如雷贯耳。
他到府城办事,衙役们马上自发的在前面清路。
派头竟和知县一般。
一桩心心念念的事,终于有眉目了。
眠月楼老鸨派人送信,她已联络好了一位中间人士,还有一位府教授。
李郁看了信,喊来范京:
“走,去给伱买个功名。”
二人赶到眠月楼,摆了一桌酒席。
中午时分,客人才姗姗来迟。
一个肥头大耳,长得如弥勒佛一般,竟是位相术大师,身后跟着一个小书童。
另外一个骨瘦如柴,穿着文士服,就是府教授了。
老鸨像个花蝴蝶,居间介绍。
“这位是本府有名的大善人李爷,就爱把银子当土坷垃花。”
“这位是王神仙,能掐会算,神通广大。”
“二位,好好聊。”
老鸨很有眼力见的走了,把门掩上。
大佬们谈机密事,外人不能在场。
就连姑娘们,也得在正事谈完后,才能进去提供情绪价值。
“王神仙,不知卦资几何?”
“本座算卦,只算心诚者。每算一人,卦金10两。”王胖子转着手里的戒指,说的很是平淡。
“好叫客人知道,乃是黄金10两!”书童在一旁介绍道。
李郁拿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轻轻推过去。
“自然是诚心诚意的。王神仙,帮在下算一卦?”
府教授的眼睛亮了。
然而王神仙眼神平淡,视金子为空气。这大约就是神仙和人的区别吧。
他点点头,身后书童立刻取走黄金。
李郁忍不住多瞅了几眼,这个扛着卦幡的小书童。
长相清秀,五官稚嫩,竟是不辨雌雄。
小书童,可不仅仅是字面意思。
也属于一类文具,安神静心。
古人在这方面,还是蛮有创意的。
李郁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却是挨了书童的一个白眼。
再打量卦幡上的字,口气很大:
相天下士!
字迹苍劲,笔锋如刀,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好字。
王神仙这是直钩钓鱼,只钩自己爬上来的鱼。
龙飞凤舞一番后,
“这张卦纸,你收好,待离开后方可打开。”
王神仙笑呵呵的递过一张折叠整齐的粉色笺纸。
李郁也没当回事,收入袖中。
只当是装神弄鬼,一道前菜。
“当着真人面,不说假话。我想给这位兄弟买个本府的九品巡检,价钱你尽管开?”
“官爵乃朝廷名器,岂能公开讨价还价?”府教授突然开口道。
看着他一脸气愤的模样,李郁竟不知他是真迂腐还是假道学?
不过,我大清应该没有这样正直的官。
“既是名器,就一定有价格。王神仙,您说呢?”
“本座觉得,只要是一心为民,买官也未尝不可。不过,李先生未免太过急切了些。”
漕,差一点被你们俩蒙住了。
李郁觉得,和大清这帮人打交道实在是浪费时间。
一个个都是太极高手,不打个三连鞭怕是镇不住场子。
他朝范京点点头。
范京从桌下拿出一个木匣子。
从里面拿出一张银票。
1000两!
王神仙和府教授,不动如山。
依旧是不为所动,府教授还哼了一下(你拿这考验领/导?)。
王神仙依旧云淡风轻,府教授不安的瞅了他一眼(我承认,这可能是我的一个弱点)。
王神仙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王神仙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府教授已经是两眼放光,仿佛凳子上有刺(见好就收吧)。
王神仙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问道:
“施主,你想谋个什么官?”
“石湖巡检司,九品巡检,急。立刻,马上,赶紧的上任。”
“朝廷有法度,总有个办事章程,不要急。”府教授赶紧打边鼓。
李郁看了一眼范京,他又拿出了一张。
轻轻的放在这一叠银票上。
“哎,罢了罢了。本座承认,看走了眼。下个月,走马上任。”
“吾观这位仁兄,也是饱读诗书之辈,只是一时科场缘分不到,和那些铜臭商贾买官之徒不同。”府教授也立即自圆其说。
“哎呀,我辈读书人的事,哪能叫买官呢。”范京也就坡下驴。
妥了!
接下来,就是娱乐时间了。
李郁打开门,拍拍手。
一群莺莺燕燕的涌了进来。
“七仙女,今天全下凡了。”
“教授,刚才你说在下太急。我问你,你这会就不急吗?”
府教授搂着花枝,眉开眼笑。
一连声的附和:
“急,急,本官今日才知,什么叫急不可耐。”
注:急不可耐这一成语出自,晚清小说《官场现形记》第十四回:“六个人刚刚坐定,胡统领已急不可耐,头一个开口就说:‘我们今日非往常可比,须大家尽兴一乐。”时间线差距请忽略。
一番金戈铁马之后,照例是索然无味。
抽烟喝茶,
不过,李郁和府教授找到了共同语言。
男人的友谊那几大铁,自然是有道理的。
李郁向他介绍了好多本经典:
比如《如意君传》、《痴X子传》、《素娥篇》、《姑妄言》、《天地阴阳XX大乐赋》。
虽不如四书五经,可也是书生写的。
都是正经的评判文学,你们千万别去搜。
读书人的快乐,一般人他不懂。
李郁将二人送至城外,已经是傍晚时分。
王神仙半醉,还是问道:
“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是吗?”
“其他人嘴上叫我王神仙,心里是不信的。多方打听,挖空心思,套我的话,打听我背后是哪一尊神仙。而你,却从不好奇,把我当真神仙。为何?”
李郁笑笑,指着远处的佛塔说道:
“世人去寺庙烧香,是拜的佛祖,还是僧人?”
“自然是佛祖。”
“不,我却是拜僧人。”
“为何?”
“佛祖在九霄云外,哪会看的到地上趴着的是人是狗。还不是听僧人转述。”
“妙,解的妙。”
王神仙一改世外高人的清高,忍不住抚掌大笑。
目送着小船离开,范京忍不住问道:
“军师,7000两买一个巡检,是不是太亏了?”
“从经济效益来看,亏大了。从政治收益了,赚麻了。”
李郁心情大好,目送着远方那艘小船。
转头盯着范京问道:
“跟着我做一番大事业,暂不说从龙出关,割据一方做个诸侯却是不难。范兄,你意下如何?”
范京扑通一下跪地:
“范京潦倒半生,始遇明主,今后愿称您一声主公。”
“且放在心里,不能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