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 各方反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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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鞑子,你抓回来干嘛?”

刘武一愣,解释道:

“我见他虽昏迷了,嘴里还念叨着“壮志饥餐胡虏肉”,我怕其中有诈。“

“好吧,先留着。”

李郁也觉得古怪,一个鞑子念岳飞的满江红。

是有点不符合常理。

万一是个打入敌人内部的卧底。

带回去检查一下成色,再决定是杀是留。

“清点人数。”他没忘了这最后的一步。

“应到56人,实到50人,另有6具尸体,全部在这。”

刘武大声报告。

李郁松了一口气:“返航。”

大船迅速调转方向,往南去了。

大运河上,船只来往不息。

刚才的这一幕,有十几艘船路过目睹了。

其余的船都赶紧驶离,远离这是非之地。

有一艘船呆呆的在原地不动。

“放一枪,让它滚蛋。”

这艘船才赶紧的往相反方向去了。

船舱内,众人还沉浸在战场情绪中不能自拔。

许多人的手,神经质般的握在刀柄上。

表情忽而狰狞,忽而紧张。

这是初次上战场杀人后的正常应激反应。

李郁大声说:

“诸位弟兄,世道不公。要想活的像个人,就跟着我走下去。”

“从今往后,皇帝说了不算,官绅说了不算,我们手里的刀枪说了算!”

“有枪,有粮,有银子,苏州就是李家的州。”

被绑的严严实实,还堵着嘴的三个俘虏,顿时傻了眼。

俩白莲拼命的丢眼神,以为遇到了自己人,狂喜。

被震晕的鞑子军官,也就是那个喜爱汉文化的骁骑校,一脸死灰,完了。

雨越下越大。

在横塘驿站,众人悄悄地换了船。

而旧船,则是开进了太湖。

准备兜一圈,甩掉所有可能的目击船。

然后停泊西山岛码头,进行大修。

把外观变个模样,以防万一。

胡把总终于松了一口气,目送着船只离开。

雨势越来越大,

他竟然产生了一丝庆幸,这雨下的好啊。

回到李家堡的时候,众人惊讶的发现,水位上涨的好快。

简易码头,都已经在水下了。

而堡外挖的那些排水沟,沟满渠满。

雨水顺着沟,哗哗的汇入河道。

众人又忙了一个时辰,把首尾全部清理了。

两门火炮报废,留着以后回炉。

高炉冶铁炼钢,肯定是要上马的。

只不过,目前的事太多,只能一件件来。

战死的弟兄们尸体,迎来了他们的家眷。

看着悲伤的家眷,李郁表示:

“战死弟兄们,厚葬。”

“他们的家人,李家堡会养一辈子。”

安慰完了家属,稳定了军心。

他就赶紧审讯俘虏。

“你们是哪个道的?放开我,我也是江湖中人。”王连升很是不安。

他的心里有鬼。

白莲教对于叛徒的处置,极其残忍。

如果落入了教中,速死就是最大的幸福。

李郁开口了:

“鄙人是天地会苏州分舵的舵主,姓陈。平生最爱打抱不平,见官兵捉拿了你等,忍不住出手相助。”

王连升眼神闪烁,犹豫了一会后才小声说道:

“感谢陈舵主的救命之恩,我们是白莲教的人。”

李郁示意,先松开这家伙。

等心理上放松警惕,再慢慢套话。

“我很佩服伱们,搅的苏州府天翻地覆。”

“侥幸而已。和陈舵主的壮举比起来,我们太浅薄了。”

“你既然暴露了,以后有什么打算?”

“苏州府肯定是不能呆了,我想远走高飞他乡。”

“要不要,我把你送回白莲教去?”

“不用不用。”

王连升被吓了一跳,赶紧拒绝。

随后,又意识到了自己的回答很反常。

连忙解释道:

“我是怕连累了他们,还是放我一个人去南方躲躲风头吧。”

“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我在胥江码头,混口饭吃。”

“胥江码头,那可是日进斗金的好地方。”

“那是范老爷的产业,我就是个把头,每天监督几十个扛大包的,运一趟发一根筹子。”

王连升心情也缓和了下来,说话很随意。

李郁的眼睛亮了。

范家,那可是老熟人了。

奇货可居,得好好利用一下,虎口拔牙。

原来手底下十几个人,三五条枪,就敢摸老虎的胡须。

现在,就更加敢了。

“你先吃点酒菜,慢慢的和我讲讲胥江码头。”

“陈舵主,想了解哪方面的?”

“无所谓,你随便讲。”

王连升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开始吹嘘了。

从码头的吞吐货物规模,主要类型。

到范家的利润,有哪些猫腻。

再到背后是哪位官爷罩着,又有哪位官爷对码头虎视眈眈。

事无巨细,都讲了一遍。

李郁听的很认真,频频点头。

还让人再拿点酒过来。

“够了够了。”

“你受刑了,喝点酒镇痛。都是好汉,喝点酒怕什么。本舵主一直认为,能喝酒的人,才有强烈的造反精神。”

王连升没敢接话,默默喝酒。

出了地窖,李郁问杜仁:

“你感觉这家伙怎么样?”

“阿郁,我总觉得这家伙很怕你,躲躲闪闪的。”

“他在我的地盘上,畏惧也是正常吧?”

“或许吧。”

二人撑着伞,走上堡墙。

雨水还是没停,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

杜仁懊恼的指着西面说:

“咱们的硝田,怕是完了。”

“天灾没办法的,把现有的火药保存好,千万不能受潮了。”

“这你放心,全部离地存放在木架上。坛口还加了蜡封。”

李郁点点头,江南的潮湿,令人生畏。

不过,最近的雨水有些反常。

“这样下去,你说会不会发洪水?”

杜仁一愣,想了想才说道:

“照理说不至于,地方志记载,本府没有大洪水。”

“没有洪水,不代表没有内涝。”

李郁心生警惕,带了几个人穿着蓑衣,到堡外查看。

李家堡的地势高,雨水能够快速排出。

然而走到河边,发现已经找不到原来的码头了。

“军师,止步。”

“我来。”

林淮生赶紧拦住,阻止了他想往前再走走的举动。

怕他一步踏空,人就没了。

林淮生解了腰刀,拿了一根竹竿,在水里小心翼翼地探。

不一会,他捏着竹竿喊道:

“河水涨了这么高。”

李郁一惊,这都快1米了。

“这雨连续下几天了?”

“有5天了吧。”

“走,去西边硝田瞧瞧。”

毫不意外,硝田全部泡在水里。

稻草碎屑,还有发酵物的泡沫,在水里自在的漂浮着。

一股很不好闻的气味。

令众人望而却步。

“不必看了,全毁了。”

“幸好在下雨前,那帮孩子还抢收了一轮。”

21个幸存下来的孩子,对李家堡产生了强烈的归属感。

这是一种在死亡边缘徘徊,却被人搭救后的心理重建。

也正是李郁想要的。

“回去吧。”

回到堡内,李郁先去了那些孩子的住处。

或许,叫宿舍更恰当,干净的大通铺。

被褥,衣物都是新的。

一群孩子正趴在窗口看雨,见到自己,面露喜色。

纷纷上来问好。

“堡内的环境还适应吗?”

“住的是瓦房,一天吃三顿,以前想都不敢想。”

李郁看着一群光头孩子,忍不住笑了。

孩子们也跟着傻笑。

这里面,他只记得李大虎一个人的名字,因为他个子最高。

“以后,你们都姓李吧,跟我姓。愿意吗?”

“愿意。”

“好,从今往后都是我的义子。”

“老爷,那我们几个怎么办?”几个女孩怯生生的提出了疑问。

“也姓李,做我的干,啊不对,义女。”

“谢谢义父。”

李郁觉得,还是义父义子义女的称呼比较顺耳。

其他的,总感觉不太正经。

李郁唤来了杨云娇,给这些义子义女们做个花名册。

“老爷,今天那些战死的弟兄也有孩子。”

“嗯,你想说什么?”

“老爷何不把他们也编入一起呢?”

李郁一拍桌子,这建议好啊。

一群羊也是赶,两群羊也是赶。

不过这些人就不必改姓了,也不必收为义子。“就叫童子营吧,怎么样?”

“奴家觉得很好听。”

于是,李家堡又多了一个团体。

武装护卫队,流民劳工队,后勤部,童子营。

还有西山矿工苦力营。

李郁一琢磨,也想起了范京的提醒和张铁匠父子的抱怨。

还得组建一支工匠队伍。

铁匠,木匠,皮匠,都得吸纳扩编。

铁匠工坊,火药工坊,还有机床车间,一起编为工匠营。

李家堡也该考虑正规化,建制化了。

不算西山矿工,已有小五百人了。

再不细细梳理,管理就容易出乱子。

李郁把自己关在书房,

半天后,终于拿出了一个方案。

林淮生(正)和小五(副手),管武装护卫队。

范京(正)和赖二(副手),管后勤部。

杨云娇(正)和刘武(副手),管流民劳工队。

张铁匠父子,管工匠营。

韦秀,管车船骡马。

杜仁,负责西山煤矿。

童子营,是李郁亲自管着。

后勤部包含,仓库、采买、厨房、账目。

可以说是经手银子最多的部门。

赖二虽是副手,主要负责采买,一月倒有半月在外面奔波。

出了李家堡,旁人也要尊称一声赖大官人。

不过,财务权在范京手里。

每一笔银子的进出,必须经他同意。

刘武参加了伏击官船的行动,可是毕竟吸纳时间太短。

造反意志坚定,但资历尚浅。

所以,只能让他担任副手。

以他的手腕,震慑劳工足够。

杨云娇虽是个女人,却有盐商的家传精明,打理事情很有条理。

特殊情况下,女下属比男下属更忠诚。

原理可参考太监和皇帝的关系。

类似藤蔓和大树。

唯一依赖性。

其他人的安排没什么好解释的。

杜仁监管西山煤矿,就要兼起和商会打交道的职责。

他是个长袖善舞的人,这点毫无压力。

至于说,煤矿的安保。

李郁给他挑了一个很棒的人选,刘阿坤。

阿坤棕熊一样的体型,变态都自愧不如的手段,一定能震慑矿工们。

会议结束后,

小五悄悄的找上了自己。

“军师,要不我也跟你姓吧?”

“你奶奶没意见?”

“我爹死的太早,我奶奶说就做你的义子挺好。”

李郁观察了一下他的神情,不似作伪。

“那行吧。”

“义父在上。”小五来了个单膝跪拜,然后起身嘿嘿笑着跑了。

从今往后,他就是李小五了。

李郁腹诽,

这家伙,有14岁了吧。

自己一个未婚青年,居然有20几个娃了。

说出去,谁信啊?

连日阴雨的结果,

李家堡通往外界的所有道路,全部淹了。

到处是水,分不清底下是路还是河。

如果强行赶路,很可能会一脚踩空,溺水死亡。

幸好,堡内仓库囤积了大量的稻谷,盐巴。

几个月都不会断炊。

“军师,你真是孔明再世。”

“哦?”

“嘿嘿,要是没这些煤饼,咱们就得天天吃生米。”

这天,砍柴是不可能了。

即使有,也是湿的,没法烧。

衣服,也没法晾干。

这个时候,煤饼就大放异彩了。

照样烧饭,兼烘干衣物。

不仅是李家堡的人,就连这会苏州城的百姓,口风也开始变化了。

有人开始夸这煤饼,救急。

要不然,天天穿湿鞋,吃水泡生米,日子咋个过嘛。

江南的百姓都经历过的。

李郁的恶名,稍微扭转了一些。

苏州柴禾商会的人,正在疯狂的催货。

要求西山煤矿的人,不吃不睡,加班加点,把煤炭挖出来,胡乱加工一下运到府城。

抢购煤饼的百姓,已经排到了巷子外。

一间铺子的掌柜,看着天井,

闭眼倾听这美妙的敲打声,感慨道:

“老天爷下的不是雨,是他娘的铜钱啊。”

“挂牌,从即日起涨价,一块煤饼涨一文。”

大运河劫案发生2个时辰后,江苏巡抚衙门才知晓了。

因为路过的船只,还有岸上行人,一看死的是官兵。

就立马撒丫子狂奔,远离是非。

去报官?那是不可能的。

都是大清朝的子民,装什么热心洋夷。

如此大案,报官了你踏马还想走?

遇到狠辣的坐堂官,先定你个嫌疑罪。

遇到相对正直的,也会说你暂时不能走,要随时配合审案。

在查清真凶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就待在衙门里吧。

不过,

你一介草民,住后堂和本官一个待遇,不妥吧?

住二堂,和六房书吏平起平坐?

住大堂,有碍观瞻。

算了,还是蹲大狱吧。

衙门里,就这地儿符合你的气质。

找个稍微干净点的单间,锁里面。

配合随时上堂作证,和各级堂官讲述目击过程。

跪着讲!

一个字都不许错!

否则,焦头烂额的堂官,说不定会赏你一顿板子。

教训这个缺心眼的倒霉货。

以上,大清百姓都懂。

所以,惨案发生足足一个时辰后。

才有一艘官船路过,发现,然后火速报告了浒墅钞关监督。

监督立即把消息转告了附近的八旗兵。

副都统海儿哈一听,兹事体大。

带一队骑兵沿着运河查看,目睹了现场后。

不顾大雨地滑,纵马狂奔入城。

一路闯进了巡抚衙门,这才有了开头的一幕。

事后,李郁从巡抚衙门的一位热心小吏那听说了事情的全过程。

他对百姓的回避倒不意外。

不过,对清廷官吏的反应很感兴趣。

没有推诿,没有敷衍。

而是一级级的,逐层上报。

那位报信的副都统,损了两匹战马,路滑折了马蹄。

还有一名骑兵,白茫茫分不清哪儿是路,哪儿是河。

冲进了河里,直接被河水冲走了。

而即刻,一个营的绿营兵就冒雨出城。

沿着大运河上下,来回的捞人,寻找证据。

每隔2个时辰,就轮换一个营。

清军军制,绿营兵一个营,大致在500人左右。

虽然战斗力稀碎,然而还是听话的。

连续数日的大搜捕,绿营兵病倒100多人,失踪死亡20余人。

一无所获!

更糟糕的是,因为恶劣天气。

甚至找不到目击者!

这让马忠义大骂,商船的良心都坏透了。

这踏马的可是京杭大运河,来往如梭,白帆如云。

不是京郊野三坡,三天遇不到一个鬼影。

前面几里地就是浒墅关,一年上交50万两税银。

然而,无论他怎么咒骂,你们快回来。

那些船,也不可能理睬他。

从船主,到水手,都互相告诫了,绝不承认自己在某年某月某日,经过了那一段运河。

没路过,没看见,没有的事。

否认三连!

“海儿哈都统,劳烦你带兵,把方圆3里的人都抓来吧。”

“马大人客气了。”

海儿哈是大清的忠臣。

他带领着500骑兵,在附近转悠了几天,成功捉拿了一些百姓。

终于有扛不住刑罚的,招供说出了一条线索。

那天,他在运河边收小网。

曾听到了炮声,看到了几艘船打起来了。

马忠义闻讯赶来:

“那船是什么模样?船上的人又是什么打扮?”

“船就是普通的船,运河里天天过。船上人像是奔丧的。”

“什么?”

“都戴着白孝。”

马忠义一口郁气,上不来。

他扶着墙壁,到屋外透了口气。

“主子,你没事吧?”

“刘路,咱们爷俩在关外打猎的日子,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

“也许,过几个月,咱们又得回关外喽。”

“主子,是因为白莲案吗?”

“是啊。皇上再仁慈,这次也饶不了我们了。”

马忠义脸色的忧伤是真的。

刘路的忠诚,也不掺水分。

他默默的递过手帕:

“主子,没事,奴才陪着你。”

“本官说句犯忌讳的话,关外苦寒,虽说是龙兴之地,可个个都不想待,盼着入关过好日子。”

“奴才倒觉得,关外的人心踏实,不似这江南。”

“你说的对。”

主仆二人,在伞下颇为感慨。

江南虽好,人心太坏。

关外苦寒,可老铁们憨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