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清廷失去了这29,会如何?154清廷失去了这29,会如何?
正月还没结束,
税吏们就迫不及待开始下乡了,贴告示,通知大户,约谈士绅,铜锣敲的哐哐响。
总之,让所有人都感受到知府大人的决心。
不但要收历年的欠缴,还要收今年的春拨。
县衙里的板子,打的虎虎生风。甚至木枷、站笼都不够用了。恐怖的气氛,在一府九县蔓延。
田税,是清廷最大的税源。
其次,是盐税。
再其次,是过境税(关税,商税)。
商人通过关卡,就需要交过境税。例如,崇文门,浒墅关,临清关。
粤海关,也属于过境税。
这个时代的商税,是通过拦路设卡向商贾直接收取的。
虽然说并不科学,可在时代背景下,只能如此。
而李郁的胥江码头,收取船只过路费,
还有园区内,收取商户1成的流水,都属于他的一种尝试。
作为穿越人士,他很希望能在商税上做文章,获取一个稳定的银钱来源。
靠掠夺起家没问题,但是坐大后,一定要有健全的财税架构。
一个能够提供兵源,税源,和粮食的稳固根据地。
按照李郁的不成熟想法,
他希望治下是商人出钱,农户出人这样的模式。
商人出钱,可享受李家军制定的秩序,经商获取利润。农户出人,可获得军饷,以及跃升阶层的机会。
普通读书人,可在军中做书办,在地方做吏。
至于说青皮混混街溜子这一类的,要么编入军中,要么就放到工矿,水运一类的位置上。
以上,是李郁的构思,底气就是武力。
他让人找来了刘千:
“苏州府,松江府的银库官仓分布,你了解吗?”
“属下疏忽了。”
“你抽调人手把这事给我搞清楚。做一张苏松两府仓库分布图出来,标注好库藏物品,还有数量。”
刘千思索了一下,笑道:
“我明白了,主公是想一旦开战了,要立即派兵占领这些府库吧?”
“对,都是我的。”
数天前,
李郁从布政使司得到了一份公文,枯燥无味。但是他却如获至宝,赏了这个小吏5两。
因为,这里面提到几个关键的数据。
乾隆38年,朝廷全年税收(实收)约5300万两,粮1300万石。
其中,江苏贡献了19,浙江10。
李郁反复念叨着:
“29,清廷要是失去了这29,会如何?”
杨云娇恰好端着一碗莲子羹来了,就随口说道:
“元气大伤呗,但也不至于气绝身亡。银子这东西吧,挤挤还是可以有的。”
“是啊。”李郁视线微微下移。
正常渠道收不到钱了,可以用非正常渠道嘛。
比如抓几个官,抓几个富商,咔嚓,抄家。
这银子,变魔术一样就出来了。
当然,挤多了就不行了,会流血的。
“要依奴家说,爷你得布局江北。”
“为何?”
“守江必守淮,兵书都这么说的。”
“一马平川,江浙自古难守。”
“除了军事考虑,奴家还觉得不能放跑了扬州盐商。盐商之富裕,不是潘家能比的。”
杨云娇说的很认真,毕竟她是出身徽州盐商家族,还是有发言权的。
“江北,扬州府。”
李郁在纸上随手绘制了简易地图,琢磨了起来。
扬州府东面,濒海滩涂广阔,都是两淮盐场的辖区。
两淮盐运使尤拔世,还有盐商的恩怨,似乎可以做些文章。
李氏一贯战略,先找到矛盾点,引爆,然后趁乱布局,又抢又杀。
这种高级玩法,似乎挺眼熟的。
不过,真有效。
“去年,我和盐运司的贵师爷公开示好,可是这位尤大人似乎对我警惕心极高。”
“奴家也瞧出来了。”
李郁喝了口莲子羹,脑海里浮现出了主意。
一箭双雕,啊不,三雕。
不,除了自己,全是雕。
想到妙处,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杨云娇犹豫了一下,问道:
“漕运总督府的胡师爷,最近可有信件来?”
“似是没有。”
“奴家听说,她有个女儿,聪慧丽质,母家亦是出身浙江名门。”
李郁愣了:
“我听说胡师爷丧偶多年了?”
“老来得女,后来妻子染病身亡,未曾再娶。”
沉默了一会,
杨云娇突然开口道:
“老爷勿怪,奴家思来想去,胡家女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
“只不过,我们的成色,胡师爷清楚吗?”
李郁笑了笑:
“我也吃不准。这老家伙,心机太深,我有些惧他。”
“如此说来,奴家倒放心了。”
“为何?”
“胡师爷肯定吃透了伱的成色,只不过权衡旁观而已。”
李郁点点头:
“既然如此,这事可以探探苗头。”
杨云娇莞尔一笑:
“爷放心,那位胡灵儿年方14,标致端庄,雪白软顺,绝不会有碍观瞻。”
“嗯?”
李郁听出来了,为何你这么了解。
杨云娇笑道:
“当初在寺庙上香,奴家曾见过,并一起喝过早茶,以姐妹相称。哦对了,正月里我们还有过通信。”
“信件,是何人寄送?”
“爷不知道呀,江南六府的商号就有这个业务。”
“时效几何?乡下也能送吗?”
“奴家印象中,是仅限于府城周边。时效不好说,商队顺手的事,快则三五天,慢则十天半个月。”
“价格呢?”
“500文起步,1两银子封顶。”
在这个时代,
绝对是昂贵消费了。
不过,杨云娇忍不住拉回了话题:
“老爷,胡灵儿的事,您意下如何?”
“我原则上没意见。”
这一句圆头圆脑的回答,俩人都忍不住笑了。
杨云娇起身,坐了上来。
青丝间一股栀子花的香味,很好闻。
“爷,内务部的差事,奴家要不要让出来?”
“为何?”
“一介女流,掌管权柄,怕是不好。”
“好不好,我说了算。内务部很重要,你和韦秀要上心,不方便处置的事就问我。”
“是。”
俩人不再说话,沉浸式回忆。
某种意义上来说,俩人是共患难的战友,在情感上很近的。
但是这是封建时代,有些观念大于天。
李郁突然开口道:
“我给你调拨20精锐,你列名单,他们动手。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是,奴家遵命。”
杨云娇起身,行礼后平静离开。
她的眼神里,杀意浮现。当年的仇家,一个都不要留。
她懂李郁,也很感激李郁。
趁着现在时机尚早,赶紧清楚掉隐患。
徽州府盐商4家,邻居2家,人牙子1户,另有6人,她一一详细写下。
考虑到此事机密,李郁派来了李二狗,和李大虎。
大虎沉稳,二狗残忍。一旦出手,不留活口。
杨云娇呆呆的坐在窗口,望着码头上忙碌的人群。
她,终于完成了几件大事。
李郁的正妻,她做不成。
但是她会竭力扶上一个对自己有利的女子。
而胡灵儿,就很合适。
俩人能处的来,也能互补。
胡灵儿内敛,典型的书香闺秀范儿,但不爱抛头露面。
更不喜喊打喊杀,亲自过问一些“俗务”。
俩人在寺庙相遇,印象颇佳。
后来,她就产生了这个心思。
经过缜密的考虑,试探,她有8成胜算,才正式开口了。
这个空缺若是被其他敌视自己的女子占据了,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这些心思,她未曾和任何人说过。
男人的战场在沙场,女人的战场在内宅。
看似没有硝烟,却是杀人不见血。
韦秀大大咧咧,心思简单,女汉子一枚,是她天然的盟友。
如此,就够了。
前些日子来葵水,在她的安排下,韦秀已经替补卡位了。
她了解李郁的战略,抓住韦秀,就等于牵住了清风寨这个风筝的线。
韦俊,就翻不出李郁的掌心。
苗有林虽然桀骜,可人在屋檐下,不怕他不低头。
想翻脸,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前两天,刘千亲自去了一趟清风寨。
回来后提交了情报备忘录,还有简易地图。
似乎他在清风寨安插了一个眼线,具体怎么回事,她也不方便打听。
李郁书房,有个樟木立柜,常年是上锁的。
任何人,都不能触碰,包括她。
开锁上锁的时候,从未有第二人在场过。
李郁此时刚开锁,轻轻打开了柜门。
他抬头,伸手,接住了飘落的纸片。
防盗措施。
若是有人打开,即使发现了纸片,也不知道该夹在哪儿。
更大的概率,是不会注意到这小小的纸片。
虽然说自己是书房,极少有人进来,可还是要小心谨慎。
他取出了一张地图,仔细展开,摊在桌上。
这是一张江南局部地图,上面有松江府,苏州府,常州府,太湖,湖州府,扬州府等。
根据他的记忆,和清廷的舆图绘制出来的这样一张图。
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了很多红点。
凡是红点,都是自己势力的布局。
而两个红箭头,一个指向江北的扬州府,一个指向东面临海的金山县。
蓝点则是清廷的驻军所在,密密麻麻。
旁边还标注了具体兵力数字。
实心小蓝点,代表绿营一个营,500人左右。
蓝点加蓝圈,就是更大规模的绿营兵力。
崇明,有苏松总兵镇标。三营1500人左右。
松江,有江南提督提标,五营2500人左右。
而黑色,就是驻防八旗所在。
江宁,4000人左右。
京口,700人左右。
杭州,3000人左右,其中一部分水师在乍浦。
李郁叹了一口气,江南开局,果然很困难。
四面皆敌,被包围的感觉。
若是在一个方向被纠缠住,比如在西线,和江宁八旗对峙数日。
保不齐杭州八旗,就会从南面陆上捅一刀。
乍浦旗营水师,江南提督的南汇营(外海水师),苏松总兵的中营(外海水师),左右营(内河水师)会在后方出现,登陆金山县。
理论上,还可能在长江任意一个地点登陆。
情报基本是正确的,因为来源于衙门公文。
胥吏们对于保密,嗤之以鼻,在他们眼里,倒卖信息简直是太有良心了。衙门又没有一丁点损失。
而且这不是倒卖实物,查无实据,一点风险都没有。
李郁心里一直忐忑,八旗到底是真老虎,还是纸老虎?
穿越人士,接触信息太多反而形成了困扰,
有人说,旗人早就烂透了,有人说八旗是退步了但还是一支合格的军队。
李郁怀疑,是大量废物和少量精锐同存。
还是交给战场实践吧。
实践了,才知道八旗成色。
苏州满城,
旗人的废物点心气质,正在逐渐显现。
主要是那帮京旗大爷,堪称旗人耻辱,他们撒着欢儿的,发扬国粹。
江南多好,没沙尘暴,没刺骨寒风的,
街道上还干净,不至于出门一脚泥,一脚粪。
户部发的银子,正好拿出来使,
早起,先去城外遛鸟,
汉人居住区域来碗豆腐脑,小馄饨,爆鱼面,生煎。
然后去茶楼,吹嘘半天,见见老朋友。
中午下馆子,船菜,淮扬菜,本地菜,每天变着花样的吃。
下午,先泡澡堂子。
晚上,照例吃点大菜。
然后,逛窑子。
满城内的那一家,很快就不能满足了。他们善于发现美的眼睛,就投向了阊门一带。
然而问题来了。
满城在夜晚是要紧锁城门的,这么一关,这些人就回不来了。
闹,大闹。
闹的最终在城门上,挖了一个小门。仅供一人,弯着腰可以出入。
被戏称为“狗洞”。
京旗的嚣张,很快带动了其他驻防八旗的玩兴。
苏州百姓都说这么会享受的旗兵,估计打仗也不咋样。
在李郁的授意下,几个青皮争风吃醋和京旗打了一架,结果是京旗吃了大亏。
去官府告状,然后捉拿这几个青皮。
然而,未果。
人早就逃了,一溜烟的去了长兴县。
“老爷,胡游击来了。”
“请进来。”
结拜兄弟,从金鸡汛把总,一路做到游击将军的胡之晃,大笑着进来了。
“去看过儿子了吗?”
“看了,像我。”
李郁忍不住笑了,心想若是不像你,就坏了。
“有件大事,想和你商量。我想把两淮盐运使尤拔世的私盐买卖,给掀了。”
老胡眼珠子瞪大了,
半晌才问道:
“明的,还是暗的?”
“当然是来明的,江苏太平静了,需要来点暴风雨。福康安磨刀的动静,我隔着30里都听见了,再不给他找点麻烦,他就要对我动手了。朱大人只保得住我一时,保不住太久的。”
福康安的举动,李郁知道的一清二楚,矛盾没有化解的可能。
老胡没有犹豫,轻声说了一句:
“我听你的。”
李郁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这是给你儿子的见面礼。黄金,辟邪。”
“敢情好。”
胡之晃呆了1个时辰,就匆匆离去了。
母子在这边的生活不必担心,
就连她老娘,也一个劲的说,吃的住的太好了,心里愧疚。
作为儿子,他只能笑笑。
不必愧疚,很快就可以在战场上报答了。
李兄弟的恩情,还不完。
李郁的胆大妄为,超出所有人想象。
2天后,
大运河段,就爆发了冲突。
横塘驿站两艘小型巡船,突然截住了一支船队,要求他们掀开油纸布,接受检查。
“停船,我们要检查。”
“官爷,拿着喝茶。”
隔着几米,一锭银子甩了过来,恰好落在了巡船甲板上。
领头的绿营武官韩约,冷笑一声,抬脚就把银子踢下水,溅起小小的水花。
被拦截船的人一看,就变了脸。
一个肥胖汉子低声喝道:“继续前进。”
同时,他拱手道:
“官爷抬抬手,留下衙门字号,明日我当上门答谢。”
韩约是李家军,早就安插在了绿营序列中,大声骂道:
“再说一遍,停船。”
“我们是官兵,要检查你们的货物。”
肥胖汉子转头走入船舱:“继续航行,不必搭理。”
“高大人,他们的船拦在前面了。”
“撞上去,有什么事我担着。”
肥胖汉子是两淮盐运使尤拔世的心腹,运判高从生。
他这一趟押运,除了大量的盐包,还有几十颗东珠。
船队绵延老长,足有9艘船之多。
原本都是打点好了的,一路上的汛兵,浒墅关,还有维格堂都收了银子。
“大人,要不要提维格堂的名号?”
“不必了,我们这是被人算计了。”
“那怎么办?”
“通知下去,有人拦着就撞过去,有人登船就杀掉。绝不能给尤大人添麻烦。”
“遵命。”
押运盐船的,许多都是没穿号服的官兵。
轰!最前面一艘船,将横塘驿的巡船撞翻,压在了水下。
然后,巨大的船身,从上面驶了过去。
1000料的满载沙船和小小的巡船,简直不在一个重量级。
眼看着这艘船被撞翻,兵勇落水。
韩约按捺住心中狂喜,下令坐船紧紧跟随。
他冷冷的看着这些满载的船,还有那些明显是怀揣利刃,恶狠狠的汉子。
摘下了暖帽,笑呵呵的弯腰致敬。
盐船上,有人议论道:
“这厮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大约是吓傻了吧。”
韩约面色如常,吩咐手下:
“先把落水的弟兄们捞上来。”
“跟上他们的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