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舍我其谁(1 / 1)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2678 字 11天前

从此无心爱良夜第一百七十五章舍我其谁从此无心爱良夜第一百七十五章舍我其谁:、、、、

“而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

在山呼海啸的‘万胜’声里,在一张张激动的、热血上涌的脸庞前,曹皆面无表情地道:“服从命令!”

他的声音像山一样落下了,在士气最高涨的时候,定下了他的威严。。。

而后他道:“我的规矩只有一个——违令者,斩!”

斩钉截铁,不可转圜。

无论你是谁,无论你的父亲是谁、老师是谁、到底有什么背景……

违令即斩。

在陡然肃杀的氛围里。

他的意志叫每一个在场的将士都明确了。

而后他才道:“下面我宣布几个任命。”

“第一个,命陈泽青为征南将军,在此次伐夏期间代掌春死军!”

第一个任命,就令人震惊莫名。

春死军乃是此次伐夏绝对的主力军队,曹皆竟命陈泽青代掌?

但细一想,这个任命却又在情理之中。

陈泽青早年就有任职九卒的经历,在齐九卒任何一军里都历练过。论及军略,九卒无出其右者,被视为真正继承了镇国大元帅之军略的人。而且这些年来,天覆军的日常军务,也都是他在处理,本身的能力,是无须怀疑的。

再有一点,这一任命,也打破了朝野间关于曹皆与姜梦熊不和的传闻。春死军都交给姜梦熊的弟子了,世上哪有这种不和?

轱轱辘辘

车轮滚动的声音由远及近。

久闻陈泽青之名,此刻身在秋杀军队列里的姜望,也是第一次见得其人,不由得抬眼看去——

身形颀长、直脊如枪的王夷吾,推着一辆木轮椅,从远处走来。

长脸深眸、同境打遍军中无敌手的王夷吾,自然不会有人不认得。自来在军中,永远是人群的焦点。

但此时此刻,他也不能夺走他正推着的这人的光芒。

尽管这个人……甚至需要被推着走。

这是一个头发簪得一丝不苟的男人,脸上带着很平静的笑意,一双眼睛静如古井,又叫人能够感受到深邃的智慧。

他懒懒地靠坐在木轮椅上。

膝上,盖着一条很有些年月了的旧毯子。

大齐军神姜梦熊的大弟子,竟然是一个瘫痪了的男人!

甚至于不能够靠自己直立行走!

而你看着他,你感觉是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倒他,没有什么灾厄能够战胜他。他可以一直往前走,不管是坐着车、坐着船、坐着轮椅,还是别的什么——就如此刻一般。

此刻王夷吾推着他,走在万军之前。

王夷吾的步子非常稳定,每一步都像是提前用尺子量过。在如山如海的目光注视下,每一步和每一步之间的距离,都没有差别。

他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

所有认识王夷吾的人,都能够感受他的骄傲。

此刻他骄傲于他能够推着陈泽青!

而陈泽青坐在轮椅上,平静、自信、慵懒。

当这辆木轮椅,被王夷吾推着,来到点将台下。

三军主帅曹皆的目光垂落下来。

“泽青,受命!”他低了低头,如是说。

曹皆是一个非常不愿意浪费时间的人,在伐夏此等大事上,言语也非常简练。但是他愿意等王夷吾慢慢推着陈泽青过来。

因为他比很多人都更了解陈泽青。

因为任何一个了解陈泽青的人,都不会不给这个人以尊重。

曹皆点了一下头,重新把目光落回茫茫如海的军队上,然后道:“第二个任命,命田安平为三十万郡兵左路元帅!掌兵十万,受郡兵元帅陈符所辖,日照郡守田安泰佐之!”

一石激起千层浪!

时至今日,阳地大治,阳人未有念阳帝者。阳地三郡镇抚使,早已经顺理成章地转为郡守。

但引起人们激烈情绪的,当然不是田安泰。

说句不好听的,如田安泰这种不功不过、才能只是尚可的世家子,是生是死都不会引起太多人在意。

而如田安平者,仅仅是他的名字,就足够让人重视,足够让人警惕!

甚至于在曹皆说出这条任命的此刻,人们才恍然惊觉一个事实——

田安平的十年之刑……已经无声无息地期满了。

很多人不愿意提及这个名字,很多人以为自己已经忘了这个名字。

但是当它出现在耳边,当这个人披散长发,只着一件单衣,淡漠地自远方走来……

谁能忘却!?

田安平今日穿了一双漂亮的麂皮靴,长发好像也稍稍修剪过,大约田家的什么人叮嘱了他要注意形象。

但那一对孽镣仍然戴在手上,长长的锁链倒是没有拖地,而是挂在了身上。

他好像真的有在乎别人的观感,但好像又完全没有在乎。

在一个个穿得体面规整的人群里,显得如此的突兀,不合时宜。

人们畏惧他,猜疑他,近乎本能地排斥他……又不得不关注他。

“大帅!”这时候军伍中响起一个声音。

立在逐风军阵列里的晏抚晏大公子,今日亦是一身奢华暗敛的甲胄。阵纹都自然得像是甲叶天然的纹理,乍一眼看过去,除了好看,倒是看不出什么。

他出得阵列来,向将台上的曹皆行礼:“我绝不怀疑大帅的眼光,对大帅的任命也绝无质疑。只是今日是什么场合,伐夏是何等大事?田安平这副姿态便过来军中,一个囚徒模样的人,真能代表我大齐军队的威仪吗?!”

这何止是晏抚的疑问。

心有不满的,何止晏抚一人?

这是谁的时代?

计昭南不到三十,田安平三十过半,陈泽青已经四十多岁。

在整个齐国范围内,往前看十年,当然可以说是陈泽青、计昭南、田安平、柳神通这些人的时代。

但是在十年之后,谁又会相让于谁?

江山代有才人出,陈泽青这位九卒军略第一的军神亲传也便罢了,田安平毕竟是个疯子,毕竟被打破金躯玉髓、锁境十年!

他凭什么领军十万?

但姜望立在军列之中,只是默默地想——

因为这一句话,狗大户回头得哄温姑娘多久?

以晏抚的性格,即使是对田安平有再多的不满,也绝不会在这种时候做陷阵先锋,站出来挑这个理……今天这一句话,很难说其中没有柳家的原因在。

毕竟这个郡兵左路元帅的位置一坐上去,等到伐夏功成,田安平就不可阻挡了。

田安平走得越高,与之相对的扶风柳氏,就沉得越低。

而环顾此刻,并没有一个人会为扶风柳氏说话,并没有一个人会站在田安平对面……

点将台上的曹皆没有说话。

点将台上的前相晏平,也依然在闭目养神。

而田安平只是回过头来,静静地看向晏抚。他的眼神是那么平静,可平静底下,好像随时要涌出让人挠破心脏的疯狂!

这时候,跟在田安平身后走来的田安泰开口道:“军威在力不在礼,你晏抚难道是如此迂腐之人——”

田安平头也不回,左手往后一竖,止住了田安泰的发言。

他的亲哥哥,就这么讪讪地闭上了嘴。

而他看着晏抚,收回了他的手。

双手静止在身前,两个锁住手腕的锁环之间,长长的锁链倒垂下来。像是一座峡谷,像是永远都不能够被跨越的距离。

“我为什么这副姿态?”

他稍稍歪了一下头,好像有点好奇,又好像有点想笑。

忽然一抬手!

锁链哗哗地响!

附近的几员武将都下意识地聚集道元,往前踏步,生恐他在万军之前忽然发疯动手。

但他只是把那一对孽镣,往前抬起来,抬给了晏抚看。

“我怕解下之后——”

他咧嘴道:“不小心吓死了你。”

晏抚静静地看着他,当然并没有惧意。

然而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缕从心底生出的寒意,感受到了田安平的疯狂。

人们此时才意识到,这一句“吓死你”,是以柳家神临修士柳啸的精神失常为注脚的,因而的确具备恐怖。

可这是在三军阵前!

万众瞩目,曹皆镇场。

已经身证衍道的一代名相晏平都亲自在场的情况下。

他居然敢威胁晏平的嫡孙!

这种气氛,这种紧张,这种平静水面下的癫狂暗涌……让人心慌!

曹皆终于开口:“安泰将军说得对。”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瞬间将所有让人不安的气氛都镇压。

“军威在力不在礼。穿成什么样不重要,能不能完成本帅的军令,才重要。”

“当然晏抚将军说得也有道理。威仪威仪,为将者也不能完全不顾仪表。”他看向田安平:“田安平,你须注意一些。”

田安平收回了注视晏抚的目光,微微低头,表示服从:“末将领命。”

田安泰恐怕做梦都想不到,他这种毫无存在感的人,说的话也能被曹皆点名表扬一句。但也实在是因为,另外两个人,单独提谁都不好。

曹皆表面上各打五十大板,但也只是看着晏平的面子上,才对晏抚有所宽待。

紧接着便道:“但不管怎么说,任命已经下了,这就是事实。”

晏抚心中一凛,低头一礼,退回了军列中。

如果说关于陈泽青的任命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那么关于田安平的任命,就是意料之外、情理之外,可你不服不行!

你说他是疯子,他罪孽深重。

可是柳神通之死,田家当年就已经付出了惨痛代价,而他也已经用被打破了金躯玉髓、禁足锁境的十年来弥补。

无论你认不认可这个结果,那已是天子之令旨,是尘埃落定、任何人都无法再追究的事实。

你说他被锁境十年,早已经被时代淘汰。

可是柳家神临境强者,那个已经精神失常了的柳啸,却毋庸置疑地证明了他的强大!那是被困锁在神临之下的战绩!

而现在……刑期已过,限制已经打开,现在的田安平,又会有多么恐怖?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是来自曹皆的任命。

不管你服不服气、认不认可,这就是事实。

哪怕田安平真的废掉了,真的不堪大用,也没人能更改这个任命。

齐天子在朝议上那一句“伐夏大事,卿自决也!”,天然具备了它的法理和威严。

伐夏是曹皆一生功业所系,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影响他的大事!

一个征南将军陈泽青,一个三十万郡兵左路元帅田安平,都是震动各方的任命。

点将台上的人,都站在曹皆身后。

沉默即是一种支持。

点将台下的齐国将领,也只能等待军令。

东域诸国的领军代表,更是没有置喙的资格。

而曹皆继续道:“此去南夏,当有一壮士,领锐卒三千,为我先锋!”

他目视诸军:“此职非勇悍之士不可为。本帅以为——”

“大帅容禀!”

一个清朗的声音,打断了曹皆本已拟定的人选。

人们又惊又疑地看过去。

只见得秋杀军的阵列里,走出来一个风华绝代的白衣公子。

他的步伐从容,锋芒跳脱。

眉如剑,眸似星。

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冲淡了他凌厉的部分,叫他变得似乎可以亲近——可你知道他远隔千山,触不可及。

他走到万军阵前、立在将台之下,微微仰头,让将台上的诸位帝国高层,可以看清楚他这张令人目眩神迷的脸,可以看清楚他的自信,他的骄傲,他的底气。

他说道:“锐不可当,勇冠三军者,当为先锋大将!放眼天下,此职舍我其谁?”

将台上一时缄默。

将台下一时缄默!

以魄力、勇力而论,的确如重玄遵所说,几乎没有比他更好的选择。

但他是谁?

他是重玄氏嫡脉公子,袭爵世袭罔替博望侯唯二的两个人选之一。

先锋是什么军职?

实事求是地说,战场上战死率最高的位置!

也是那些立功心切的军中勇者,险中求富贵的位置。

如非重玄遵主动求战,这个位置不可能交给他这样的名门贵公子。

即便是他主动求战,曹皆也须得考量!

将台之下,重玄胜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这无疑是让他意外的一步。

这是……重玄遵的落子!

脱离于战前重玄胜的计划。

重玄遵并不在秋杀军的局限里,并不在凶屠重玄褚良的羽翼下与他竞争。

而是跳将出来,直接抢夺伐夏先锋之职!

自古以来,先锋都是最危险的军职,但往往也是最能建功的军职。

以重玄遵的勇力,一旦获得此职,在这场战争中,他将很难有扳回局势的机会。

甚至于在此刻,重玄胜几乎没有别的办法。

因为重玄遵这是王道之棋,就是展现魄力、勇力,在伐夏的公平框架下,堂堂正正地争取优势。

他敢去最危险的地方,承担最危险的任务,你重玄胜敢吗?

就算你敢,你争得过吗?

此处已非智略能挽!

所以重玄胜心念急转。

所以李龙川面现忧色。

所以鲍仲清目有同情……

所以。

万军之中姜望踏前一步:“姜某人或可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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