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9:局势(四)(1 / 1)

褚曜诚恳道:“请主公责罚!”

顾池哪里见过这阵仗?纵使有心理准备也被正面冲击。他不太舒服地捂着耳朵,试图将恼人的心声阻挡在外。奈何文士之道拖后腿,效果比掩耳盗铃还无用。

“你怎的了?”

姜胜算是在场众人之中比较淡定的——他既没有跟康时一般“引狼入室”,给主公“火上浇油”,也不似褚曜“自作主张”让主公欠一屁股债,他只是荀贞的朋友而已。

嗯,还能坐得住。

甚至有心情看热闹。

讲真,这一出戏,表面下的暗流涌动不比歌舞声乐精彩?看得他忍不住拍案叫绝。

余光瞥见顾池面色不正常。

那颜色,比停了三天的尸体还白。

出于这阵子同甘共苦的患难情,姜胜便主动关怀了一句。但顾池此时却一点儿听不到,脑瓜子嗡嗡的,仿佛有人贴着他耳朵敲锣打鼓,听不到半点儿外界动静。

“望潮?”

姜胜见状,担心轻推一把。

下一瞬,毁天灭地一般动静的心声戛然而止,瞬间静悄悄,过了会儿才有其他人心声传来。顾池初识还不适应,下意识抬头,恰好瞧见主公挪开视线的小动作。

对方面色隐约有些愧疚担忧。

顾池一下子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料想是主公主动隔绝心声或放空心神。他扯扯嘴角,揉揉有些不适应的耳朵,低声道:“无事,只是方才主公心声大了点。”

姜胜表情微妙。

萌生出几分同情。

能让常年生活在嘈杂心声下的顾池说一句“心声大了点”,那就不是一般大了!

侧面也看得出此事对主公打击有多大。他心有戚戚:“最近得避着点儿主公。”

谁在这时栽她手里,谁就得承受狂风暴雨洗礼。同时,沈棠暗暗做了几个深呼吸,用新鲜空气替换胸腔内的浊气。紧跟着一口气干光一杯羊奶,给自己压压惊。

不怪她心理活动剧烈,实在是褚曜抛出的这句话威力堪比一枚从天而降、兜头砸下的大伊万!要不是她表情管理到位,方才那一波就要失控起身,表情扭曲了。

这些文心文士怎么坑她都行。

例如元良一言不合要主公性命,例如望潮让主公秘密无所遁形,例如季寿隔三差五让她走霉运,例如先登一天一文砖,常年给她挂一个缺蓝BUFF……哪怕日后再来个坑货对她桃花运下手,甚至丧心病狂对她这张秾丽俊俏面庞下手的……她其实也能接受!

但是、但是——

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她的钱包下手?

康季寿都没这么过分(′._.`)

今日的沈棠感觉比窦娥还冤枉——十乌只是失去四万精锐,但她沈棠可是飞走五千两黄澄澄的金子!文心文士甚至可以骗她感情,但!就!是!不能搞她的钱!!!

情伤哪有一夜返贫更痛苦?

心疼归心疼,但理智始终在线,更不可能将真实情绪诉诸于口。若是这么做,不止得罪荀含章,还会凉了僚属的心。

一旦传扬,名声受损,失去民心。

她电光石火间整顿好情绪,纵使内心哭成泪人,表面上仍挂着飒爽的笑。

“无晦这是作甚?事急从权,尔等当以大局为重。何错之有?又何来责罚一说?应得嘉奖,以做表率!”沈棠起身上前,将褚曜扶起。一番宽慰安抚,再转向荀贞。

“能得含章仗义出手,重挫十乌元气,数年内丧失南侵之能,陇舞郡庶民能安心休养生息,不惧劫掠……莫说五千两,再多银钱都使得。若有下次,当依此例!”

荀贞钦佩道:“沈君大义。”

沈棠道:“先生谬赞。”

荀贞抬起头看向沈棠,双目在烛火映衬下更显有神、坚定,道:“荀某南来北往,奔波十数年,仍寻觅不到称心良主。今日一见沈君,见君英姿,深感投缘……”

沈棠:“???”

沈棠:“!!!”

“愿为沈君帐下效劳。”

褚杰双眸炯亮,拍膝啪啪地响:“好好好!恭喜沈君又觅得一良谋。能与含章共事,吾之大幸!如此喜事,当浮一大白!”

沈棠的反应也不慢。

但——

她现在有种拧下褚杰人头当球踢的冲动!这家伙怎么就不学学无晦,长长脑子啊!内心骂骂咧咧,行动上亲昵扶起荀贞,脸上笑容满得要溢出,小手一挥。

“喝!”

她需要酒精麻痹一下自己。

“今日数喜临门,当不醉不归!”

再喝羊奶就有些不对味,沈棠暗暗掂量自己醉酒后的行为,咬牙让人换上酒。

她需要买醉悼念失去的money。

褚曜等人试图阻拦,却被沈棠笑着拒绝,荀贞不明所以,只是暗暗记下沈棠不善饮酒的小细节。但很快又发现自己想多了,这位沈君酒量非常非常非常好……

唯一违和的是沈君……啊不,新主公喝酒之后,气质肉眼可见得稳重起来。

明明是同一张脸却少了点少年稚气。

之后,一坛接着一坛。

他自诩酒量不错也被灌得头晕,其他上前劝酒的武胆武者喝得双腿有些软。

今日喜事,也没人用武气文气作弊扫兴,竟然直接喝到了后半夜,荀贞趴在食案上喃喃“喝不动了”,褚曜等人的情况也差不多。醉归醉,却没醉到不省人事的程度。

若外界有异动,残余的理智便会调动丹府文心,化解身体内的酒精……

喝到最后,只剩少数几人屹立不倒。

虞紫搀扶着她叔爷爷回营帐休息。

林风也将醉意上头的褚曜扶起。

其他人交给各自亲卫。

被迫禁酒喝奶的顾池逃过一劫。

但他为了不那么不合群,拿出演技,佯装醉奶,却被自家主公戳着肩膀拆穿。

“起来!”

顾池:“……”

沈棠道:“陪我到处走走。”

顾池一个机灵翻身,理了理乱七八糟的袖子,快步跟上:“主公,这就来。”

他实在是不放心这样状态的沈棠到处乱跑——别到时候十乌没攻破永固关,被发酒疯的主公拆了,那可真滑天下之大稽。

出乎意料,沈棠的酒品意外得好。

既没有发疯也没有哭闹。

更没有唱背着书包炸学校这样古怪的儿歌,二人一前一后爬上永固关的城墙。

主公眺望那面崭新的,充满活力的国境屏障,微微出神,顾池也不敢打搅。

“再往前走走。”

“好。”

空气中有文气波动。

循着动静看去,却见主公手中出现了一坛酒,莫不是想换个地方继续喝?

一路安静,越走越偏僻。

直至一处荒凉空地。

沈棠席地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