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暗暗咬着一口气。
见到还不成熟的武胆图腾成功拦下陶言,心中不由得长舒一口气,好歹这份军功自己也不算完全没份儿。手中双剑散去,她干脆拔出腰间长刀,劈开斜后侧的冷剑,足下一跃至最近的木筏,双手高举砍在欲偷袭她的敌兵肩头。手腕一压,刀锋劈开后者肩腹,连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鲜血喷溅。
铛——
刀锋挡下兜头劈开的武器。
抬脚一踹将人踹下木筏。
尽管她丹府武气耗尽,连武器和武铠都难以维系,但体力尚在,武艺尚在,以前还是飞贼那会儿,她尚且不惧围攻,更遑论身体被武气淬炼过的如今呢?还能再杀一波。
橘红的火焰在她眼眸灼烧,愈燃愈烈。
一时难以分辨,那是火还是敌人的血。
“白将军,武气耗尽就该回撤。”
随着一道言灵落下,空荡荡的丹府仿佛旱田得到春雨滋润,逐渐充盈起来。白素神色一凛,运气震开围攻上来的十数敌兵,全副武铠重新加身:“打仗又不都靠武气!”
能杀人就好,管敌人是被什么杀的!即便没武气,一样能用敌人尸体铺出血路!
被呵斥的顾池只能尴尬搔搔鼻子。
手指还未碰鼻尖,白素手中沾血的刀子从他耳边掠过,一刀子洞穿背后的偷袭者。
“白将军顾好自己就行,战场之上不该分心。”他指了指自己,“吾是化身。”
事实证明白素还是非常听劝的。
顾池说完,她头也不回提着重新化出的双剑去别处战场捡军功了,头也不回一下。
顾·化身·池:“……”
白将军就不问问本体去哪儿了吗?
这个问题,白素并不关心,不外乎是去老仇家陶言,报仇雪恨,安全总没有问题。
结果嘛——
顾池并没有去找陶言。
他带着兵马去追击陶言残部了。
顾池吃够了这些“遗毒”的苦头,深知斩草要除根,否则来年春风一吹,懊悔不迭的人就该是他自己了。灭杀顾氏满门的仇家,除了陶言这个主犯,还有一群从犯呢。
主犯该清算,从犯也别想逃。
冯氏集合了一批残兵往反方向跑。
她跟陶言想法差不多,沈棠突然出手灭杀还是明面上盟友的陶言兵马,倘若背后没有更大的势力支撑,届时东窗事发,沈棠如何交代?此事,屠龙局联军肯定也知道的!
若是带着残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战马疾驰,狂风迎面。
冯氏脚腕仍传来阵阵剧痛,但脑子却格外冷静,思路清晰,她在想着下一步路应该怎么走。屠龙局联军有问题,这点儿残部郑乔也未必看重,也很难攻打一处立锥之地。
难道要暂时落草为寇,缓解困窘?
冯氏正思索着,耳畔传来陶言部下武将声音,对方担忧道:“主母,主公他们还未突围出来,吾等要不要折返回去策应——”
“不能!”
冯氏果断拒绝。
那名武将陡然勒紧缰绳,喘着粗气看着冯氏好几息,眼神深处涌动着复杂感情,最后一咬牙点了两名信得过的人:“此地离江岸很远,沈贼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尔等誓死也要保护好主母,务必将她送到安全地方。”
冯氏呵斥道:“你这是作甚?”
武将:“自然是回去与主公共生死。”
冯氏被这名武将的回答弄得一愣,从来条理清晰的脑子难得混沌了一瞬,心下不由得好笑连连。陶言身边这些人都是奔着利益来的,各有各的心思,不曾有一人算得上忠臣。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人傻愣愣的,愿意将性命搭上去,冯氏自然不允许此事。
如今要钱没钱,要粮没粮,这些残部若无一个能镇压的人,半路哗变都是能预料的事情。她一个普通人如何压制得住?幸运一些只是丢了命,倒霉一些就生不如死。
她道:“不可!你去就是送死!”
她脑子一转:“郎主若有个三长两短,将军再去,郎主膝下的子嗣该怎么办?”
此话一出,那名武将果然冷静下来。
冯氏不给他思索迟疑的机会。
“驾!”
只是——
战马疾驰一段后,路尽头人影憧憧。
黑色人影手中都握着武器,严阵以待。
冯氏可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果断选择了突围,哪怕她内心知道突围必然会失败。
果不其然,两方交锋一两个回合,地上躺着的尸体全是陶言残部,冯氏也被流矢击中肩膀,倒下马背被擒获。最后杀得陶言残部不足半数,身上还全部都带着伤势。
冯氏双手被粗绳束缚在背后。
她看到蹲守自己的人,一张熟面孔。
冯氏一瞬明白过来——
顾池是来复仇了!
只是顾池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到另一名俘虏跟前,对方是文心文士,只是此刻似乎受了不轻的反噬,唇角挂着血。平日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此刻凌乱垂下,发冠也不知掉到哪里了。平白苍老了十几岁。此人看到顾池这张脸,仅有的一点儿血色褪尽。
他道:“顾观潮……”
顾·本体·池神色微漠,道:“是顾望潮。你与我父也曾同朝为臣,素来没什么矛盾,但你与陶慎语等人为一己私欲害我顾氏上下六口人,时至今日,心中可有悔?”
那人两肩一扭,撞开压制的兵卒。
挺直肩膀,傲然道:“老夫当然有悔,最后悔的是当年见你跳崖落水,没派人去打捞你!后悔没有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让你苟活至今!这才是老夫时时刻刻悔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