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熊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外祖肃然起敬。
“讨要你我是为了……”
理智告诉崔熊不可能是出继,但二麋的表情太古怪,让他不得不摒弃理智去思考。
崔麋肯定点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崔熊喉结滚动,狠狠吞咽口水,口中喃喃道:“不可能吧?他是故意激怒父亲?”
貌似这个猜测更加有可信度。
外祖没事儿出继他们兄弟作甚?
舅父这一脉的兄弟姊妹才是外祖亲孙。
“似乎是因为表兄他们无修炼资质……”
崔麋表示问题并不复杂。
崔熊:“……父亲不会答应的,即便父亲答应,祖父祖母与族中耆老也不答应。”
即便祖父祖母更喜欢堂兄,对他们兄弟一直冷淡,但不代表他们会任由孙辈出继给别人当孙子。崔氏又没有落魄到那种程度!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崔熊并未将它当真。
窥一斑而见全豹。
从这点细节也能看得出翁婿关系很差。
处理不好翁婿关系的,岂止是崔孝崔止?
崔止自己也有一个女儿。
对这个女儿,崔止疼爱居多。
长女及笄之后又留了三年,十八岁才筹备出嫁,光是添妆就掏掉崔止四成私库,再加上她出生就积攒的物件,真正十里红妆。不过,女婿人选却不是崔止千挑万选的人。
当年对女婿不满意,今日更是恨之欲死!
“二位郎君,救一救我家郎主吧。”
崔熊和崔麋兄弟坐下叙旧没一会儿,有人疾步赶来。崔熊正欲呵斥,此人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抬起脸,却是一张生面孔。
崔熊问:“你是哪家的?”
崔麋对这张脸有点印象:“是袁家的。”
准确来说是袁家小郎身边的心腹。
“你怎么慌慌张张,可是出了事儿?”
崔麋一提醒,崔熊就大致猜到了。
跟崔氏往来比较亲密的袁氏,便只有长姐出嫁的那家。崔熊想到是阿姊有什么事,立刻坐直了身体,问来人:“你且慢慢说,什么救?是阿姊出事,还是姐夫出事了?”
不管是哪一种都挺要命的。
崔麋不动声色上前,将来人搀扶起来。
短短几息功夫,他的脸色从轻松、凝重、阴沉、愠怒过度,握住来人手腕的手指不断缩紧,顷刻就留下青紫指痕。仆从吃痛叫了声,崔麋这才回神松开:“你继续说!”
仆从抹泪道:“我们郎主要被打死了。”
谁敢打死袁家的小公子?
崔熊霍地起身:“你速速带路。”
他走得快,没注意到仆从脸上一闪而逝的为难纠结,最后咬着牙带路。崔麋冷脸,慢悠悠跟上。袁氏在西南戚国不算小门小户,袁氏大郎在年轻一辈出类拔萃,仆从口中的“郎主”便是他排行第五的幼弟。兄弟俩跟这位袁五郎接触不多,听说父亲最中意的议亲对象是袁大郎,最后不知怎么变成了袁五郎。
见到这位姐夫之前,崔熊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父亲。
准确来说是提着剑的父亲。
崔熊脚步停下,不知该不该迈过门槛。
“父亲怎会在此?”
还有,姐夫在哪儿?
屋内乱哄哄一片,凭几矮桌倒了一地,空气中飘散着淡淡脂粉味,有几面之缘的袁大郎挡在父亲面前,二人呈对峙姿态。在袁氏大郎身后的角落,崔熊终于看到衣衫不整的姐夫以及……两个披头散发,正瑟瑟发抖的女眷。
这个架势,怎么看怎么像是抓奸?
崔熊二人赶来,袁氏兄弟面色更差。
一个眼刀甩向仆从。
让他找救兵,他搬来两个姓崔的?
崔氏兄弟来都来了,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袁大郎道:“二位崔郎来得正好,还请二位好好劝劝令尊,莫要动了火气,气大伤身。天大的事情,两家也能坐下来商谈,何必舞刀弄剑,万一伤了哪里,岂非伤了两家和气?”
崔熊顾不上跟父亲那点儿矛盾。
“阿父,您这是?”
崔止不肯回答,他转向角落的袁五郎。
“姐夫这又是作甚?”
看着袁五郎的模样,崔熊笑容根本挂不住。他虽未成家,但不代表什么都不懂,看眼前这架势就知道自己这位姐夫嘴巴不太干净。
袁五郎不敢冒头,支支吾吾。
崔熊这才看到他的发冠被利剑削掉了,脸上还有淤青和剑痕,眼底残留着惊惧。不用说,“罪魁祸首”就是他身边这位。袁五郎丢人的表现让袁大郎也挂不住脸,他颇感丢人地道:“家弟随我伴君,崔公突然上门,一言不合就拔剑欺人。虽说翁婿如父子,父亲教子是天经地义,但也没有上来就要人命的……”
“我崔氏女郎是你们家能欺负的?”一直不说话的崔止终于开口,“你怎么不去问问你这个好弟弟在这里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袁大郎略有难堪。
说白了,这就是幼弟房里的事情,怎么能拿到大庭广众下议论?他撇过脸,不自然地道:“不过是家中长辈怜惜家弟,担心他在外无人照顾,赐下两个年轻点儿的丫鬟伺候左右罢了。崔公夫妇伉俪情深,却不能要求其他人也如此,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他以为崔止发怒是因为无意间撞见女婿跟通房丫鬟玩闹……这事儿,站在一个父亲角度确实值得生气,但气一气也就罢了,何必拔剑伤人?这事搁在哪家不是司空见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