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衔尾之环的祭品

“就……我们三个吗？”

瓦尔特大师缓缓落座，对着施普伦格尔小姐不着痕迹的问道。

而施普伦格尔小姐并没有回话，只是微笑着看向瓦尔特大师，给他递来了一杯酒。

“我紧急找你们，是因为发生了两件大事……而这两件事是联系在一起的，必须尽快通知你们。”

施普伦格尔小姐那悦耳而清澈的声音响起。

她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件事，是堕天司状态不太好。

“就在今天，堕天司在梦界与人发生了争斗——甚至是打起来的那种程度。”

“……堕天司莫非受伤了？”

瓦尔特大师神色微变，抿了一口手中的酒。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极为复杂——在惊讶的同时又感到了惊喜、但同时还有忧虑、恐惧与迟疑。无数情绪宛如翻倒的颜料盘，混合成了令人不悦的脏污。

如果说衔尾之环仪式唯一的变数在哪，那就是他们将堕天司召唤下来之后，堕天司是否愿意将力量分给他们、或者如果堕天司不愿意的话，他们有没有能力强行抽取堕天司的力量。

均衡之墙的压制力是绝对的，哪怕是天司降临也一定会被压到物质界的极限水平——也就是第六能级。而大多数仪式对第六能级都是有效的……所以他们就准备足够强的制约仪式。

不过这种事，终究还是有些不太靠谱。

——唯有将力量与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靠谱、最安定的选择！

玛拉西娅女士看着他一瞬间的丑态，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头。

而施普伦格尔小姐却只是露出可爱的笑容，轻飘飘的说道：“是呢，这无疑是一个新的机遇。

“根据我得到的情报，堕天司今天的情绪波动相当强烈，很有可能是吃了败仗。祂甚至有了主动下界、干涉物质界的欲望——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这说明，物质界对祂来说已经不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玛拉西娅女士优雅而沉稳的说道：“一个人若是无欲无求，那恰恰是最危险的。当一个人有所求的时候，便是可以利用的时候——哪怕是神明也是如此。”

“就像是那些矮人一样？还有宴天司和冬天司……”

瓦尔特大师连连点头，若有所思，又喝了一口酒：“祂想要从物质界中完成仪式来继续变强吗？”

“对的。”

施普伦格尔小姐非常肯定的说道：“就是这样。”

听到这里，瓦尔特大师也就安心了。

——至少不是什么坏事。他想。

倒不如说，这件事充满了机遇……如果说，原本他们不知道怎么与堕天司相处、如何与祂交易，那么现在至少能有的谈了。

如果能谈，那总归还是比用仪式限制对方要强得多。

不过这样的话……又为什么不找莱维屈恩博士呢？

而在瓦尔特大师思索时，施普伦格尔小姐就已经给出了答案：“我认为，衔尾之环仪式有必要提前。”

“可以提前吗？”

玛拉西娅女士确认道。

“可以，”施普伦格尔小姐点头道，“虽然五月五日是最完美的均衡之日，但外环仪式已然成功落地。只需要略微调整，我们随时可以召开内环仪式。”

“你打算提前到什么时候？”

瓦尔特大师追问道：“在立国之前吗？那样的话就没法把那些人钓出来了。”

“起码这个月。”

施普伦格尔小姐点了点头：“一旦出了这个月，我们很难与堕天司再谈什么条件。钓鱼与更好的仪式，你选哪个？”

“——那就这个月。就这么定了。”

瓦尔特微微皱眉，随后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肯定道。

这位陆军部出身的将领，说话铿锵有力。

而施普伦格尔则进一步补充着，同时又给他续满了酒：“同样的，考虑到一个问题……我不打算去抓捕那些进入星锑的超越者。”

“是因为时间不够吗？”

玛拉西娅女士开口猜测道。

“一部分的原因是，”施普伦格尔严肃的说道，“另一部分原因是——我们不能再损失人手了。

“原本我们召开衔尾之环仪式时，打算从内部选一个人来当祭品……是因为我们不希望事情脱离掌控。若是将那些外来人考虑在内的话，再考虑到祭品必须活捉、极有可能会造成变数。

“毕竟大家都是恶魔化身，一不小心强大的恶魔就会泄露出来。身为人类，对抗上位恶魔无疑非常困难。一不小心就会造成人手损失，进而导致连锁反应——死去的盟友又会变成新的恶魔。因此我们才会选择让其中一个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祭品，这就是为了保证仪式的可控性。”

施普伦格尔环视一圈，叹了口气：“而如今……我们的情况显然不太好。

“蔷薇十字的高层，已经就剩我们四个了。”

——说是四个，但是在场的却只有三个人。

瓦尔特大师已经明白了施普伦格尔的意思。

莱维屈恩博士，就是施普伦格尔所选定的那个牺牲者！

“那就让莱维屈恩先生当祭品吧。”

瓦尔特大师毫不留情的说道。

他抢先在施普伦格尔之前说出这句话，是为了让这个提议归自己所有。

人人都知道施普伦格尔向往自由，像是一只没有主人的猫；而玛拉西娅女士对权力也没有多少欲望，莱维屈恩博士则算是一名艺术家。唯一对权力有渴求的，也就是瓦尔特大师自己。

他同样也是最关注立国结果的人，也是最为多疑的那个人——

在这次前往施普伦格尔的聚会地点之前，他就给自己准备好了侦测谎言的仪式——毕竟这次召集太过匆忙，瓦尔特大师很担心这会是一个陷阱。

而如今，他确信施普伦格尔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

——这就意味着，他们的计划要成功了。

他们之中仅剩的三个人，将会成为新世界的权力中心！

三个第六能级——虽说比最初预料的少了太多吧，但其实也行。至少这个规格，已经足以重建帝国了！

而若是作为高层的话，三个人总比四个人好。

在他们四个中……他最为忌惮、也最想排除的，也肯定是莱维屈恩博士。

可若是还剩三人，那总要有个领头的吧？

在施普伦格尔小姐与玛拉西娅女士都没有强烈欲望的情况下，那这个首领的称号——新世界权力掌控者的名头，他就当仁不让了！

想到这里，瓦尔特大师的瞳底映出绚烂的紫色。

他的情绪骤然变得亢奋了起来，将杯中之酒再度一饮而尽。

瓦尔特大师身上的嫉妒烙印、贪婪烙印与色欲烙印，不知何时也都微微发起了光芒：“莱维屈恩本来就不受人欢迎——他体内的蝇魔太过危险，自己又是个病篓子。他虚弱到随时都可能会死去。

“我们执行衔尾之环仪式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世界和平——我们将君临于世界之上，重建人类帝国！

“人类最高帝国的权利掌控者，却是一头蝇魔？掌控腐烂、死亡、虫群与疾病……这像话吗？”

瓦尔特大师越说，便越是慷慨激昂：“我们三个倒是刚刚好——至少足够体面！”

——他没提优胜劣汰的事，是因为其实瓦尔特大师心里知道，他们四个之中最弱的其实是玛拉西娅女士。因为那位老太太的超越之欲是最淡的、道德标准也是最高的……尤其是她还年老了，随着寿命日益增长的黄昏之欲也会稀释、剿灭超越之欲。

瓦尔特大师是有进步到第六能级的欲求的，但其实玛拉西娅女士没有。

她仅仅只是因为在蔷薇十字结社里面地位崇高，又有极高的名誉与信任度，这种事不可能绕过她……那只会引得众人不满、以及对这个计划失去信任，所以才被迫把她加了进来。

但问题是，这最弱的玛拉西娅女士却与最强的施普伦格尔小姐关系极好。

她在小时候，就是被施普伦格尔小姐带着入了行。按照蔷薇十字结社的导师制度，施普伦格尔小姐就是她的导师！

所以有这个关系户在内，他就只能把莱维屈恩博士踢出去！

而且，瓦尔特大师心中还另有一重欲望——

施普伦格尔小姐的绝世美貌与曼妙身材令他心动。不，应该说没有人不会为此心动。

除却美貌之外，她更是瓦伦丁一世的王后——每一个星锑人都崇拜瓦伦丁一世。

这高贵的身份对一名超越者来说，更是无比诱人的蜜糖。更不用说，她是连瓦伦丁一世都没有驯服的女人——她总是随心所欲的离开王宫，就连老年之后变得偏执与易怒的瓦伦丁一世都没有被她放在眼里。

这件事谁都知道。

对一般人来说，这是危险的警示。预示着她的爱极有可能代表着不忠。

可对瓦尔特大师来说，这就更有挑战性了！

这也是他总是顺着施普伦格尔小姐的话说，却想要抢先半步、让对方笑着点头称是的原因。

纵使对方是一位危险的魔女——可他到时候就是第六能级的世界之王！

这世上除却他之外，还有什么人能配得上她呢？

同是第六能级的永世教皇吗？

也正因如此，他无比热烈的赞同着施普伦格尔小姐想要将莱维屈恩博士排除在外的决策。

在如今已是一位中老年人的瓦尔特大师看来，这正是施普伦格尔小姐在对自己表达好感呢！

“瓦尔特大师！”

玛拉西娅女士微微皱眉，言语之中隐约带着几分谴责。

但瓦尔特却只对她的伪善表达着不屑：“清醒一点吧，玛拉西娅女士！我们三个都不怎么擅长战斗，和那些外来的超越者竞争吗？我们可是要抓活的！抓一个大巫师，还是抓一个恶魔化身？

“我们本就没得选——总要牺牲一个！那为什么不牺牲掉那个最差的呢？要是不让莱维屈恩博士来——要不玛拉西娅女士，您自己牺牲一下？”

他对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太并没有太高好感。

在瓦尔特看来，若不是因为玛拉西娅女士的软弱与步步退让，如今地精根本不可能掌控星锑的经济命脉。如今星锑的瓦解，她至少也要背上三分之一的锅！

而他就不同了——若是没有他，如今星锑早就被红相那些人毁了！

因此瓦尔特大师强调道：“玛拉西娅女士，看清现实吧！超越者都是自私的——我也不怕告诉您，若是我们四个结伴去抓人，我一定会站在最后面。而且我也知道每个人都会这么选。

“大家心里都只想着自己，这种情况下根本就不可能默契合作。与其担心到时候背刺，那为什么不现在一起做点坏事呢？有了一个所有人都讨厌的目标，至少我们还能团结起来。”

说着，他那深紫色的瞳孔看向了施普伦格尔小姐：“我觉得这个时候，还是跟随人数比较多的那边比较好——施普伦格尔小姐，您觉得呢？”

“我觉得您说的非常对。”

施普伦格尔小姐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

被美人认可的强烈膨胀感，让感官本就兴奋到有些迷幻的瓦尔特愈发兴奋。

他就像是喝了酒一样，视野都变得飘忽了起来。

他踉踉跄跄跌坐在椅子上。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虚幻、开始拉长拉远，色彩变幻。就像是吃了毒蘑菇一样……

……毒蘑菇？中毒？

是酒？酒里……有毒吗？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但下一刻，这椅子却突然浮现出了诸多法阵、将他紧紧锁在原地！

“您出手早了点，莱维屈恩博士。”

在幻觉之中，施普伦格尔小姐那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

而瓦尔特却只是感觉到头昏脑涨，思维却近乎陷入停滞。

“咳咳咳……我只是……咳咳……太气了。”

莱维屈恩博士费力的推着轮椅，从拐角处的阴影中离开。

他发出虚弱无力的声音，但说到一半就又咳嗽个不停。

他比起上次开会时，看起来病得更重了。

施普伦格尔小姐走上前去，替莱维屈恩博士推着轮椅。

而莱维屈恩博士也松了口气，整个人近乎瘫倒在自己的轮椅上、如拉风箱般喘着粗气。

他的眼神近乎震怒——他直直盯着皮肤已经变成紫黑色的瓦尔特大师。

“你根本……对不起我的信任！”

莱维屈恩博士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不知道我有多么信任你！”

玛拉西娅女士也叹了口气：“我给过你机会了，瓦尔特大师。我提醒了你两次……不听就不听吧。”

而瓦尔特大师的脑袋已经无法思考。

只能睁大眼睛瞪着三人，像是溺死的鱼一样张大嘴巴。

但就算如此，他也明白了眼前到底是什么情况——

确实如他想的一样，他们四个人里面总要牺牲一人。

但是施普伦格尔小姐选出来的那个牺牲品不是“莱维屈恩博士”，而是他自己！

很显然，莱维屈恩博士从最开始就不相信瓦尔特大师会背叛自己。

所以施普伦格尔小姐才找他们来演了一出戏，告诉莱维屈恩博士自己的无情！

就像是瓦尔特自己说的一样——

——与其担心到时候背刺，那为什么不现在一起做点坏事呢？有了一个所有人都讨厌的目标，其他人就自然而然的团结起来了。

竟然看不起我——

瓦尔特大师咬牙切齿。

还好，仪式还有很长时间。他还有逃离的可能……

等他体内的毒素分解，他就要召唤自己的恶魔化身——

哪怕不能逃出去，至少也要和他们同归于尽！

要是不让我好，那谁都别想好！

就和他们所预测的，“活捉一个超越者”的危险一样，他就要让这些人看看……小看自己的代价！

可就在这时，瓦尔特大师却看到了施普伦格尔小姐开始布置起了仪式。

他顿时一个激灵，甚至神智都仿佛清醒了一些。

……不会吧？

“你要……现在就……”

瓦尔特大师张开嘴巴，用肿胀的喉咙努力挤出模糊不清的言语。

而施普伦格尔小姐却是似笑非笑的对着他。

“你想要我，是吧？”

她巧笑嫣然：“很快就能满足你了……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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